第14章 谐谑曲
飞机落地是正午下机后，两人随便填了一下肚子，便马不停蹄的赶去住处
房子不大，70平左右，有两个隔音效果很好的卧室。解子文和姜源在第二天练琴时再次感叹姜母的良苦用心。虽然她的本意是如果姜源晚上打呼，房间隔音好的话就不会吵到解子文了。但为了不吵到周围邻居，他们还是网购了一些隔音棉贴在墙上。
解子文和姜源跟京城的老师们约好一周上两次课，频率不高，但这两位老师很有个性，对熟练度要求很高，每天至少要练六个小时。要是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就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所幸解子文和姜源平时很少偷懒，他们第一次上课就得到了老师们的肯定。
“你们俩都不错啊，是吧老弟？”田思颖笑眯眯地说，“尤其是你，小解同学，以前跟谁学的？”
“袁方勇教授。”解子文如实答道。
“哟，那就不奇怪了。”田思民道。
“顾琳认识吧？她也是袁教授一手教出来的，我比她小三届，她有时候会在学校或者在市里举办独奏音乐会，我就在台下看她，那时我可羡慕可憧憬她了。”田思颖接话道，“袁教授也教过我，不过只教了一年他就退休了。我觉得很可惜，如果他继续教我的话，没准我会比顾琳还出名呢。”
田思颖一口气说了很多有关顾琳的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姜源看了看解子文，后者则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过她怎么都不办音乐会了？我记得她结婚之前都会举办个两三场的，我还等着抢票呢。”田思民自言自语道。他姐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被晾在一旁的姜源。
“嘿，差点把你忘了，小姜同学，你又是跟谁学的？”
“吴新诚老师。”
田思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姜源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解子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田思颖的语调冷了下来，“他是我初恋。没想到他那样的人还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
这次轮到姜源觉得有些尴尬了。解子文坐在旁边捂嘴偷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姐弟俩对解子文和姜源是越看越满意。田思颖大方道：
“十二月十五日，在我们学校里有一场国际音乐交流会，我没办法现在把你们俩塞进乐团里，但是我打算让你们作为特邀校外嘉宾返场，搞一个弦乐二重奏。”
姜源听完，心里的喜悦期待之情跃然于脸上——
这不就是他从十四岁起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机会吗！
他激动得攥紧了拳头，心脏砰砰直跳，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滚烫的血液正一股脑地往头顶上冲去。
他扭过头偷偷看了一眼解子文。后者好像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脸上仍然维持着跟平常一样淡淡的表情，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见解子文没什么反应，田思民又补充道：
“到时候会有许多国外知名的音乐学院的教授来观摩，如果他们看中你的话，他们学院就会邀请你去那边留学，这可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地铁站离住处有一段距离，因为是周末，所以街道上的人和车较平常更多。解子文和姜源一前一后地走着，相对无言。
“子文……”姜源跟上来和解子文并肩走，再次尝试着说服如石头一般固执的解子文。
“行了，姜源，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参加这个交流会的。”解子文毫不留情地说道，“要是那么想上去演出，你可以自己去啊。”
姜源心中的小火苗熄灭了，他垂下脑袋，拖着步子，背上的大提琴似有千斤重，压得他的肩膀塌塌的。解子文一看，更恼火了。
怎么搞得好像是我辜负了他似的？
回到住处，解子文关上房间门，拿出小提琴赌气一样拉着，像在锯什么东西。
他其实并不是不想上去演出，只是时机不对，这些现在最要紧的是备考，而不是去碰能被知名音乐学院教授看上的运气！解子文背负着太多东西，不止有他自己的梦想，还有他妈妈的遗愿，他一心只想求稳。
别到时候人家教授看不你，国立音乐学院也不想录取你！
姜源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缓急！
还有他要是真想上去，可以自己上啊，跟老师说一声就好了，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跟我一起拉呢？
我又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的委屈劲呢？
解子文边拉边想，越拉越恼，索性把小提琴丢在一边，一屁股坐在床上。可是一闲下来，他的脑子里便又浮现出姜源如被训斥的小狗一般的可怜模样。
我刚刚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冲了点？他不禁想到。
要不我干脆去向他道歉？
就在解子文正要起身去找姜源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他拧开了门把手，外面正站着一个委委屈屈的姜源。
“我想我可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这么想跟你上台表演。”
他轻轻道。
解子文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姜源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道：
“其实我从小就跟着袁教授学小提琴，11岁起开始比赛，但不管我怎么努力，第一名永远是你。”
“大人们都说你很厉害，拿第一是理所当然的，我很不服气，就在颁奖典礼上看你的表演，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那是我第一次观看颁奖典礼，也是第一次认真地听你拉小提琴。”
“那一年我14岁。”
姜源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解子文，发现对方的表情很缓和，他鼓起勇气继续道：
“看完你的表演后，我就转了大提琴，因为我下定决心要在未来的某一天跟你一起同台演出。”
“转校成为你的同班同学是为了遇见你，学音乐也是为了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姜源几乎是闭着眼说完这些话的。
“子文，我的梦想不是成为享誉世界的大提琴家，而是跟你一起站在舞台上享受观众的掌声。”
解子文的心脏跳得有些痛，喉咙如火烧一般。
“求你别怪我……如果你不想上去演出的话，那我也不会上的。”
姜源的眼睛红了，湿漉漉地看着解子文。
解子文心底一软。
“你小时候比赛的事情，我从袁教授那里知道了。”他道。
姜源呜咽了一声。
“我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一切都是……”
解子文哽了一下。
“都是为了我。”
姜源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眼泪从他眼眶里砸了下来。
“你会不会太草率了，姜源，你做的这些决定叔叔阿姨知道吗？”解子文皱着眉道。
姜源一惊，摇摇头，用手抹了一把眼睛。
“把你的梦想寄托在一个外人身上，你傻不傻？！”解子文提高了音调像是在责骂。姜源瑟缩了一下，双手捂在眼前，哭的更厉害了。
解子文揉了揉太阳穴，平复了一下心情。
“手拿开，看着我。”他对姜源命令道。
姜源缓缓把手放下，可以看到他眼下的卧蚕已经有些红肿了。
“走艺术不是儿戏。你跟我保证演出过后你不会自暴自弃在学校摆烂。”解子文严肃道。
姜源抽了一下鼻子。
“我保证。”他垂着眸，“一定不会摆烂的。”
解子文叹出一口气，走上前去，抱住了姜源。
“我同意跟你一起去演出了。”
姜源得偿所愿，他啜泣着紧紧抱住了解子文，像是要把他嵌在心里。他汲取着解子文缠绵着温度的气息，觉得盈悦安心。
“别哭了。”解子文拍着他的背。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哭。
“你凶我。”姜源瘪着嘴，“你不许再凶我了。”
解子文觉得好笑。
“你被叔叔阿姨骂的时候也会哭吗？”
姜源想了想。
“没有哭过，我不记得了。”
他紧了紧手臂，蹭着解子文的头发。
“你别把眼泪擦我衣服上。”解子文扭开头。姜源撒娇一般往他怀里拱。
“你凶我，不哄我就算了，还嫌弃我。”
解子文推开他，挑眉道：
“不都答应跟你上台了吗，还想要我怎么哄你？”
“要亲脸。”姜源毫不犹豫道。
“不行。”解子文拒绝，随后从姜源手臂里挣脱出来。
闻言，姜源的肩膀又耷拉下来，解子文双手交叉在胸前。
“帮你吹头发要不要？”解子文不去看姜源，“洗完澡后。”
“要！”姜源两眼放光，露出灿烂的笑容。
真是好哄。解子文暗暗想到。
姜源怀揣着期待的心情洗完澡出来，水珠从他的发梢上往下滴。解子文人在姜源的房间里，正在插吹风机插头。
“你坐着，我给你吹。”
姜源开心地坐在了床上。解子文爬上他的床，跪坐在他身后，打开吹风机开关。
姜源闭上眼睛享受着解子文的服务。后者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轻抚过他的头皮，他觉得很是舒服，嘴角微微翘着。
姜源的发质偏硬，吹干后便一根根直立起来，显得头发有多又蓬松，解子文羡慕极了。他拨开发根仔细地吹着，看到了姜源头顶的发旋。吹干头发后，解子文放下了吹风机。暖烘烘毛茸茸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解子文忍不住从后面捏住姜源的下巴，在他的发旋上啄了一口。
姜源吃惊地回头看他，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好吹风机。
“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姜源问道。
“没有。”解子文红着耳根穿上拖鞋。
“你就是亲了！”姜源笑嘻嘻搂住解子文的腰，“为什么亲我？”
解子文无奈地揉了揉姜源的头发。
“哄你啊。”
“那你多凶我几次，多哄我几次。”姜源咧着个嘴口出狂言，“我喜欢。”
“别想。”解子文推开他的脑袋，“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