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鲤沫醒来时,看向床铺,床铺整齐,苏零落并不在那里。
她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感觉有些腰酸背痛,看了看四周,苏零落也不在附近,又看到桌上的那张纸,明白苏零落大概是已经离开了。
鲤沫锤了锤发僵的后背,记不清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感觉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而后才回来看那张纸,上面还压着苏零落身上的玉佩。
鲤沫拿起那张纸,略扫了几眼,是苏零落留给她的,大致的意思是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之后再来寻她。
看起来似乎恢复的不错,鲤沫知道苏零落如今还有余力处理事情,也放下心,没什么事自然是最好,鲤沫实在不想看见苏零落那般没有反抗之力的样子。
距离那场比赛开始还有四日,如今她倒没了什么参加比赛的心思,快些结束,她也能早些回去,只要能保证比赛结束之时自己还活着,就不会一无所获。
自从到了这里,她总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不该停留在这里,虽然师傅之前的回信上写着门内并未出什么事,让她放心,可她实在做不到不去忧心。
她试图将那些想法全部都排除,将视野集中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比赛上,清点着自己如今有的东西。
只是她始终不能静心,总是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会不会有人受了伤,会不会师傅的回信有些遗漏之处。
被这样的思绪所盘旋,回过神时才发现墨滴落在纸上,最后只是将笔放下,又望着那墨迹。
屋子中又开始笼罩着一层烟雾,在那其中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坐到了鲤沫的对面,他微微倾身,指向那一片已经风干的印迹,眼中存着几分明知故问的逗弄,“怎么如此心不在焉?”
鲤沫没心思和这画皮说话,虽说符纸都用完了,但她现画一个也来得及,总归不会让他轻易逃脱,既然是他主动送上门,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鲤沫看向这屋子的挂件,一眼看中了一幅画,看着就不怎么值钱,还很是破旧,用来装这画皮刚刚好。
鲤沫看向这画皮满不在乎的神色,他似乎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没感到什么不对,但鲤沫如今的心情并不好,所以不想说多余的话。
“你是自己钻进去还是我来动手?”,鲤沫牢记着师傅的教导,实施先礼后兵的原则,指向旁边挂着的那幅画,“自己进去就赶紧点。”
她觉着这画皮的态度和先前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有一种身在局外的淡然,这个比喻似乎还是不大贴切,画皮更像是在隔岸观火,所以一点都不觉得火势会蔓延到他的身上,鲤沫不知为何他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就如鲤沫所想,画皮不曾表现出原来那份热切的劲头,似乎不再装作与鲤沫相熟,反而开始有了几分距离,“小师傅别急,我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一个人,你会感兴趣的。”,他似是十分有把握,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我不想听。”,鲤沫只觉得这画皮对她的耐心有什么误解,下一刻就将他装在那幅画里头,而后现写了个符咒在上面,她关心的人都有自保的手段,纵然鲤沫在忧心,也无需他人提醒。
“我们还可以再谈谈。”,画皮的声音从画中传来,但还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鲤沫觉得实在太吵,将那幅画卷了起来,准备下楼找客栈的掌柜,买下这幅画。
“你不想知道苏零落去了哪里?”,画皮犹未放弃,还在尝试诱惑着鲤沫,鲤沫很清楚该如何处理这类东西,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少与他们说话。
他们会一步步试探他们看中的猎物,直到找到对方最为重视的东西,紧接着就会不断加深那东西对于对方的重要性,诱使猎物一步步走向他们早已设好的陷阱之中。
而一旦被他们看中的猎物,在彻底堕落到他们手中之前,他们都会一直跟在那人的身边,他们有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分辨出人的本源。
无论那人变成了何种样子,只要一息尚存,他们都能够找到那人,紧接着继续先前没有完成的事,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被他们盯上的那个猎物只要走错一步,就已经全然落入他们所制造的陷阱中。
但凡按照他们的想法做了些什么,就是为之后埋下了不小的祸端,而且交易一旦形成,就永远无法终止,不仅无法终止,还受到了规则的保护。
这是一种很牢靠的契约,若是不诚信,无论哪方是破坏规则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这同时限制了双方,也给了双方更加可以操纵的空间。
若是其中一个签订契约的人身死,则契约将顺延到他的转世身上,人死账消这种事情在这类契约之中是不存在的,签订了契约,就要做好永世纠缠的觉悟。
有的人会在半路醒悟,尝试解除他们之间的这场交易,但这注定是一场无用功,从订立契约那时起,结果就已经注定。
鲤沫见过许许多多个这样的例子,没有例外,门中弟子就有被这契约所约束的,因此也格外警
觉,不想被这画皮的三言两语牵动心神,更何况还远不到山穷水尽之时,过早做出判断十分不理智。
谎言在他们口中不过是获取信任的手段,不能辨别真假之人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在这血腥的契约之上往往是一副美好的幻象,他们善于玩弄人心,并以此为乐,或许正因如此,他们总会扮作容易让人亲近的模样,隐藏起他们的獠牙。
若说他们的实力有多高强,倒也不是这样,只是旁观着自己捕获的猎物,加以几分推动,让猎物变成他们心中最为可口的样子,人在他们眼中,大概只是一种解闷的玩具。
鲤沫从书上看到的远不止这些,因此更是意识到他们的无情与残忍,她不想与他们有什么关联,也没什么买卖要同这画皮做,只希望这画皮一路上能安生些。
既然让她给碰上了,她就暂时看管着画皮,也省的他再去找什么猎物,最近这客栈中的客人越来越多,若是哪个被这画皮给盯上了,估计也够他喝一壶的。
“其实,咱们可以好好相处。”,画皮的声音从那画卷之中传来,“若你没什么交易要做,我们也可以做个朋友。”,他的声音十分温柔,鲤沫却是想起了那日小少爷的生母悲伤过度晕倒在地的景象。
对他来说,那只是众多交易中的一个,若不是小少爷的贪念,也不至于交出性命,所以不会有不忍,更不会生出什么旁的感情。
鲤沫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无话可说,自己在他眼中和那小少爷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鲤沫对他多了些防备,他就想用别的方式使鲤沫丧失应有的警惕,鲤沫不认为他会对自己看中的食物生出什么多余的感情。
若鲤沫此刻就淡化对他的警惕,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够落得和小少爷同样的结局,或许比那还要惨些。
修士的血肉,蕴含着经年累月修行而得到的几分机缘,鲤沫不认为他会舍弃鲤沫的这具身体,因此,听着他的话,下意识想吐出讥讽的语录,却又觉得十分没有必要。
鲤沫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寻找着掌柜的身影,在这客栈中走了许多处,也没看见掌柜。
是从何处引起了这画皮的注意,鲤沫不想去探寻,如今还是更关心掌柜去了哪里。
离开客栈,向着街道的前方行去,路上还是和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寻找掌柜的踪迹对鲤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鲤沫按照之前得出的方向一路向前走。
再往前时,就能看见几家卖着话本的铺子,鲤沫走的时候未曾注意,这一路越走越熟悉,正是先前跟着那两个妖时抄的那条小路。
不知掌柜为何要走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莫非是出了什么事,鲤沫加快脚步,继续跟着指引前行。
鲤沫最后停留在一间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屋子前,院门敞开,门前生着一片夹竹桃,鲤沫小时候常常捏着那夹竹桃的花瓣,后来才知道有毒,遂不再去动。
掌柜正坐在院子里,并未注意到鲤沫,他的面前是一局残棋,手里执着黑子,思考着下一子应该落在哪里。
或许在鲤沫没来之前,掌柜正在和谁下着棋,鲤沫看到了那棋盘上留下的一个玉佩,看着十分精巧,但不似掌柜之物。
掌柜平日里的打扮十分朴素,若非鲤沫知晓他的身份,大概平日里路过遇见他时也只以为是一个教书的先生。
掌柜的身上,带着些许往日不曾显露的锋利,一子在他手中,仿佛正在指引着手中的山河,下一步,两军对垒,胜负难分。
鲤沫故意发出了些声音,掌柜也抬头看向鲤沫,“没想到你能找到这来,可是有什么事?”
掌柜知道鲤沫有些特别的能力,但却并不是十分在意,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见过很多和鲤沫相似的人,还问鲤沫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流兔的家伙。
此时见鲤沫走了过来,他也不是十分惊讶,问着鲤沫的来意。
鲤沫见掌柜如今没什么事,也放下心来,将身后那幅卷好了的画拿在手里,“我想买下这幅画,不知掌柜可愿意将它卖与我?”
掌柜只是扫了一眼鲤沫手上拿着的画,“喜欢就拿去,本不值几个钱,我正准备将店内的画都都换一换。”,掌柜将黑子抛在一边,“说起来我也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不知你是否有空?”
鲤沫将那幅画又放在身后,“不知掌柜有何事?”
“你们二人真有意思,各有各的心思。”,画皮知道他这几日都会在鲤沫身边,反倒变得正常了些,只是还未死心,依旧在试探着鲤沫的底线。
鲤沫尽可能地忽视着画皮的话,专心与掌柜交谈。
掌柜捡起棋盘上的棋子,“我有一封信,想让你帮我送给青萝。”,他将一封信放在桌上,“正巧我妹妹她也想要见见你。”
掌柜将那封信往鲤沫那边推了推,眼中带着几分对妹妹的思念,“我似乎没对你提过,我的妹妹叫做断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