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看着苏零落如今这样安静的样子,鲤沫只觉得岁月静好,但或许不应该变成这样,说好来寻她的人如今尚且不知停留在何处。
或许是迷失了路径,但这般速度实在令人担忧,她的手下看起来不怎么靠谱,想必是又没有用心挑选。
她也必定不想持续着这样无力的样子,鲤沫看着她眉间微蹙,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梦魇,这一刻,鲤沫不知她忆起了谁,又想起了从前什么样的事。
苏零落论起资质其实要比鲤沫好上许多,但她本就不想留在门中,因此对于门中的考核也不怎么上心,鲤沫总是看不到她的身影,她最后却还能拿一个不错的分数。
她生在富贵之家,自小衣食无忧,旁人需要拼尽全力获得的东西她生来就有,但这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
随后来临的是一场极快的坠落,她不得不撑起偌大家业离开门中,算来已有五年不曾见到她。
再过五日,那场比赛就要开始,离回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若是那时苏零落仍旧没有醒来,鲤沫打算带她回到门中,放不下心将她一人留在这里。
到时再与季南音说明这里的事,祝遇知道苏零落曾与鲤沫同住,整理卷宗之时也省的再多解释。
鲤沫在心中默默筹划着这些事情,不管怎样,也应护她周全。
只是,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再回到门中又会是何样的表现,这份不确定性让鲤沫有些束手束脚。
鲤沫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在她心中如今的地位如何,若是她变得太多,这种行为可能会招致她的反感,因为她从来都不愿意遵从他人的安排。
原本打算将苏零落的事情略微与这里的掌柜说明,可经过昨天的交谈之后,又觉得十分没有必要。
若是极其重视的人,但凡只有一丝蛛丝马迹,也会倾尽全力地找到那人,而鲤沫等了这么久,没有人来,这便失去了鲤沫曾经的几分信任。
身边之人总是会低估他们的价值,这有时让鲤沫感到很烦恼,但又觉得没必要和他们说明,保持现状就很好。
鲤沫拿出管宿之前交给鲤沫的那本小册子,自指尖燃起灵火,将那本小册子尽数吞噬,不想再去看,这只会影响鲤沫的判断,唯有到真正遇到之时,才可真正得出他们的信息。
管宿消失之时带走的那只妖,看着并不弱,不知他们看出了什么,偏要凑到鲤沫身边,他们出现的实在有些刻意。
这一点,鲤沫始终不曾忘记,或许再碰到他们的时候,就能知晓他们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思。
至于老者留给鲤沫的那本书,鲤沫尚且没有看完,暂且留下,这或许能成为鲤沫与他们二人再度相逢的凭信,鲤沫莫名感知到鲤沫与他们的缘分并没有到终结的时候。
不止是由于老者拿出的那本书中那只写了一半的故事,还因为他们二人与鲤沫相处之时那份奇怪的态度。
老者望向鲤沫的最后一眼,不是意外,也不是安于命运的妥协,而是带着几分欣赏,就像本就如此期望着,而鲤沫也不过是做出了符合他料想的举动。
幻境崩塌之时,老者依旧那样看着鲤沫,没有躲避,孟无沂也只是站在老者身后,但他们周身就像是生起了一层结界。
鲤沫不知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在他看着鲤沫的时候,只觉得内心深处的所有想法都无处遁形,尽管他看起来是那样随和,但不该是这样。
仿佛陷入了一片混乱的秩序之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按着原有的轨迹行动,鲤沫觉得有些闷热,略微打开窗户透气。
“很热?”,恍惚间鲤沫又听见了这样的话,但身边并没有人,游丝也并未回来,鲤沫仔细一想,才发觉这并不是源自外界,她再度陷入那片唯有黑暗的意识之中。
继续着先前所看到的景象,还是被蒙着双眼。
“我如今这样对你,你似乎也不怎么反抗了”,他将手伸到鲤沫的颈边,仅是如此,鲤沫就感受到锁链正在缓缓收紧,“这锁链很是好用,怪不得你从前那么喜欢。”
鲤沫听不懂他的话,脑中十分混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但此时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对于眼前之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有这一点,被鲤沫深深牢记。
“好无趣,你似乎也快要坏掉了”,他的话语间带着几分丧失兴味的不满,还夹杂着几分意兴阑珊的冷淡,但鲤沫却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此刻他从背后搂着鲤沫,描摹着鲤沫的眉眼。
他的掌心落在鲤沫的腰部,顺着腰线一路向上,“似乎比原来瘦了些”,鲤沫听见他的话语,离得太近了,近的感受到耳后传来的热度,全身都轻轻颤抖。
鲤沫用力摒除掉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下一刻这黑暗的景象逐步碎裂,鲤沫还是身处这间客栈之中,微微倚在窗边,看着客栈门前的景象。
这些记忆对鲤沫这个只在话本上看过些许描写的家伙来说十分之难以理解,但鲤沫尤为清楚的一点是,那个人虽然和鲤
沫十分相似,但绝对不是她。
空地上停着一架马车,经引路之人的指引向着后院拐去,这些日子这间小小的客栈变得热闹了许多,许多各地的弟子都来到此地寻找住处。
兜兜转转,最后全都碰到了一起,鲤沫听见有人走上楼梯的声音,接着是屋中上锁的声响,对面的屋子再度住上客人。
之前的几分凶险全都好像一场幻梦,鲤沫这时才开始捋清自己的思绪,不论如何,只需要守好当下,还要守好自己的脑子。
那些奇怪的记忆在此时出现并不像是偶然,鲤沫不曾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那样的人,只是可能搜集的信息太少,只能循着这记忆寻找更多的线索。
顾虑的太多并不能解决些什么,鲤沫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唯有不停的向前,如此才能不至于陷入到一片迷茫之中。
内心的信念不坚定,就容易被那片她刻意忘记的角落吞噬,她有时其实觉得那样子并不坏,遵从自己的欲望,不去思考,那样会轻松许多。
但这样的诱惑还不足以让她彻底失去自我,正因为受到种种约束,人才能在正确的道路上行走,放纵自己不过是用来逃避的手段。
她绝不能这样做,那样子只会让身边之人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化为虚无,如今苏零落这样毫无感知的样子并不好。
没有相应的实力,只能成为众人之间风谲云诡下的一子,纵然身死也不过带着满腔的疑问,连谁是自己的仇人大概都弄不清,那样并非鲤沫所认同的结局。
有时鲤沫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人的命运,心中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随着年岁增长,她的感情愈发淡漠。
这样的她,大概很是无聊,她也知道这样的一面不能被他人所知,所以总是在隐藏着自己的内心,牢牢地束缚着那样的她。
她刻意地暗示着自己,想让自己表现的和众人一样,她做到了,可有时她又觉得自己已经厌烦了这里的一切,不过只是偶尔生出这样的想法,那想法很久没有出现了。
纵然怎么变化,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鲤沫很清楚自己如今这样的变化只是逐步恢复到她原来的样子,很是无趣,也不讨喜。
这样的一面不能让他人知道,她不断暗示着自己,她就是鲤沫,只是这门中的一位小小的弟子,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可是,这暗示最近有些失去效果,从见到管宿那一刻起,原本属于鲤沫的时间开始有了不同的流速。
鲤沫身上的气质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不似先前那温润又谦和的样子,而是有了几分不曾展露过的妖冶。
“这气息倒是有些熟悉。”,画皮的声音自那画卷之中传来,“我原以为是自己认错了,看来并没有。”
“我似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能让你追到这里来。”,她也只是回了画皮一句,紧接着开始判断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读取着脑中的记忆,思考着近日身旁出现的那些人,大致了解些如今的状况,略捋了捋,发觉似乎很是热闹。
原本以为只有管宿一人来了这里,如今看来倒是聚集了很多人,她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她思索着最近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还有一人未至,在那人没来以前,这里的事情大概不会轻易终结。
属于这里的“鲤沫”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看见自己手腕上亮起的符文,正不断加深着蚕食她的速度,等到最后,一切都不可知。
不过,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这场赌约才刚刚开始,她太早出场岂不是少了很多趣味,纵然他们只是些是看客,她也要显示出几分主人的风度。
这最后一局,就是这场闹剧的终结。
再相逢时,若是他们再度和她谈起此事,她也好占据主导,让他们了解几分她的手段。
她还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有一人走向这间屋子,缓缓推开门进来。
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是他,她绝不会弄错。
纵然面貌更改,但他们签订的契约犹在,这亮起的符文就是证据,但她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符文的样子,那符文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逐渐消失不见。
眼前的人依旧没什么变化,从她刚见到他那时起就是这幅样子,最初签订契约之时他曾说会永远忠诚于她,她只当做是一句戏言,未曾在乎。
但却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谎。
在她能忆起的记忆之中,他跟随她到了许许多多个世界,虽尝试阻止,也无法阻挡规则对于异端的排斥,于是,每一次都以她的身死结束。
经历了许许多多个世界之后,她的意志已然变得十分脆弱,不再能够轻易忆起从前的经历,更多的时候,只是承认着自己被定下的身份,而后等待着意外的来临。
她逐渐接受自己的身份,这是最后一个世界,她的意志本该就此消散,但他始终未曾放弃,依旧未曾放弃寻找她。
也因此
,她得以继续这段世界线中的事,不至于消散。
内心闪过种种思绪,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