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他妈六十五中
李芸鑫听到老李同志这一句话,顿时如遭雷击。在d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也不知道是谁定的,类似中学都会按照序号排,这个序号首先代表了建校的年代,其次也代表了水准,就比如李芸鑫他家这小区附近的对口学校,一个三中,就是差一分进去的重点。另一个自然是那个渣滓学校,四十八中了。虽然不能完全看序号,但是也差不多,毕竟重点中学都没有超过二十号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三十六三十七和三十九中,就是标着劲儿的争重点,尤其是初中部,二十号之前的重点中学大多都是有高中部的,重点当然放在升学率上。三十六三十七三十九这几个中学建校也才十几年,拼不过老牌学校,那就抓初中的重点,于是在三五七届学生和校方的努力下,跻身市重点初中前五。可一般的学校都还按照老传统走,这意味着,号码越大,建校时间越短,师资力量和升学率就更别说了。
李芸鑫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猛地看向老李同志,喊了一句,“什么鬼啊,哪有什么六十五中!”他听都没听说过。这也不能怪他反应这么大,本来中考失利就打击了自信心,又觉得对不起父母,又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说出的话没做到,窝囊得紧。胸口起起伏伏,一股憋闷灌了满胸,都忘记现在快十点了他还没吃饭,还带着一身伤。
老李同志也来气了,吼了一句“喊什么喊”,把自己砸在了沙发里,差点给弹簧墩断了。父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抠出来的,如出一辙的驴脾气。听到喊声,太后娘娘端着姥爷的鸡蛋羹来到客厅,像是摔又没那么重的把不锈钢小盆丢在桌上,也瞪着这吵嚷的父子俩。“再大点声,让全楼都听见!”
要不怎么说天下一物降一物呢,虽然老李脾气爆,但是就特别给他老婆面子,夫妻俩感情虽不能称作模范,但是比起单位里某些个出去拈花惹草招猫逗狗的秃头谢顶们,老李确实是模范,李芸鑫断断续续也听他妈忆苦思甜过,大约意思就是,老李有亲人等于没亲人,一直都是太后娘娘对他好,他也一直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夫妻间免不了一些斗嘴口角,倒也无伤大雅,在碎嘴婆子们传的有模有样的单位风流史里从来不见老李的身影。再加上那个年代单位有些人利用职务之便赚了些钱,就开始飘了,到处找小三小蜜的,不是这家离婚就是那家打架的,这种氛围之下,李芸鑫父母的感情就格外珍贵。
老李怂了,李芸鑫也怂了,女王大人发话瞬间捏灭了父子俩之间的火星子。老李重重叹了口气,埋怨了一句,“你说你多考几分多好,至于现在这样么。”李芸鑫刚准备回嘴,被太后带钩子的眼神剜了一眼,立马乖乖的不说话了,太后转头又对老李冲了两句“你少说两句”,“儿子摔着了”之类云云。
战争暂时告一段落。
李芸鑫本来饿了,这嚷了一顿又不觉得饿了,跑去厨房洗个脸,走到水池正对面,墙上挂着一面镜子,背面的水银镀层被潮气侵蚀,在镜子边缘斑驳了一圈,好在照个模样不至于变形。这定睛一看,差点喊出来!虽说李芸鑫长得不算特别出众,但也不差,这一摔,没了帅气的模样,一脸的落魄,像是被追债人追打几条街差点要了命的赌徒,得亏没让那群长舌妇看到,不然还不得传出一个什么老李家儿子被人打惨了的吓人版本。再看看左半拉身子,裤子没破,就是擦出点擦痕,手肘有些擦痕,一路擦到手腕,轻重视肉的厚实程度略有不同。本来已经没什么痛感,用自来水一洗,像是揭掉一层疤重新疼一次,疼的李芸鑫吸溜着凉气拧着胳膊来回的吹,看着刮擦出来的嫩肉,伸着舌头去舔一舔,不是说口水可以消毒嘛。舔到舌尖是一股铁锈的味道,奇奇怪怪,不过没关系,反正也不会嫌弃自己。
李芸鑫正变换着角度,找个可以方便下口的角度继续舔的时候,舌头刚伸出来还没碰到伤口,太后黑着一张脸,提着一个年代感十足的暖壶走到厨房门口,壶身是铁皮桶,外面印着富贵牡丹,另一面是红双喜,上面还有多坑坑洼洼的凹痕,壶底是铝白色的,连接处斑驳着锈迹,还掉皮,露出铁皮生锈的质感,壶口是铝白色的盖子,也是各种坑。这暖壶比李芸鑫年龄都大,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买了新的暖壶,这个旧的就退居二线,用来装日常用的热水,原本是两个的,李芸鑫还记得这暖壶的“老婆”是怎么被他打碎的。
黑着脸的太后,从洗手台下面拽出个瓷盆放在水池边上的搓衣台上,掫起那个退休的“老公”暖壶,把壶里的热水倒空,转身去厕所里拉的挂衣绳上扯下李芸鑫的毛巾,投到水盆里。不得不说,太后的这铁砂掌是真牛掰,大夏天,水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气,她眼睛眨都不眨就把毛巾投出来了,一把拽过李芸鑫的胳膊,整条毛巾折了一下,正好盖住前半只胳膊,没打个商量就裹了个严实,疼的李芸鑫像摸了电门,来回的抽搐。太后不为所动,也不说话,一只手拽着毛巾的接口,另一只手掐着李芸鑫手肘上端寸许的位置不允许他跑,就这么严刑伺候了几番来回,李芸鑫折腾出一身汗,啊啊啊的叫了半天才熬过去,得亏他保留一丝理智没叫的太夸张,不然隔壁黄阿姨第二天又要去长舌妇们那边爆料说老李家打儿子了。
太后松了手,把毛巾丢回盆里,从旁边门背后扯出一个马扎,然后把毛巾捞出来,把水盆里的水倒进另一个破一点的盆,这是他家的洗脚盆,指着盆说,“顺便洗了脚吧。”李芸鑫唯唯诺诺的挪过去刚想坐下,发现他弯不了膝盖,很疼,于是就撅着屁股弓着腰,在只能转通两人的小厨房里,抬着脸冲着母亲大人,要不是他是面对着太后,真以为他撅着屁股是要讨打。太后不悦的盯着他,说了一句“怎么?我给你洗?”李芸鑫连忙摇着手,另一手托着厨房操作台,缓缓往下蹲,还一边怂了吧唧的说不用。太后大人懒得理他,转身回房间了,李芸鑫这才敢大口喘两口气,这短暂的一番洗漱,是真的让他汗如雨下如同洗了个澡,也不知怎么的,太后这几年脾气越发大了,大概是更年期到了吧,李芸鑫这么想着。
坐定之后开始洗脚,把裤腿挽起来才知道,这裤子真会骗人,怪不得这么疼,裤子没啥事,隔着裤子的膝盖可以说惨不忍睹,合着这条裤子也没起到什么保护作用,就特么是一张砂纸呗,比露在外面的胳膊杵的还严重。李芸鑫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觉得今天这二百收的真亏,应该问那孙子多要几百,又不敢太大声,怕一会母亲大人亲自伺候用刑。
一边泡着脚一边想着今天的倒霉事,心道真不愧是倒霉蛋,倒霉也要破新纪录了,还忘了问肇事者要个什么□□号电话号之类的联系方式,现在想继续敲诈也没机会了。又想了想那个倒霉的六十五中,顿觉悲从中来,这都是什么事啊!揪着头发使劲往下薅也没薅下来几根,暗恨自己为啥不早点觉悟,为啥要被那个刁婆子耽误两年时间,所以在心里又把那倒霉女人骂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