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理龙溪，圣人之徒
在大理国内，有一圣二杰三夫子之说。
圣人姓“王”，有人说见过他，那时正云游四海，也有人说亲眼所见，他一笔开天门，羽化登仙，众说纷纭。
王圣人的弟子，亦姓“王”，名畿，大理宰相及太傅，位极人臣，为人正派，德高望重。百岁有余，依旧神采飞扬。
王畿家族四百余人，由大理太祖建国时，在皇城边上圈出一笔，许可王畿在龙溪圈地建宅，自此，半截龙溪山深藏在皇宫，另外半截在王宅。
国外使臣皆道：“功高震主者焉善终？大理龙溪先生矣。”
大理皇帝听罢，摆手笑道：“太祖祖训，天不出王圣，万年未有大理。朕愿与王氏平分天下！”
但大理臣民未有人敢妄议之！
龙溪先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大理皇帝依旧礼数有加。
他的老师便是王阳明。
那是千万年间唯一一位身兼二圣，当今世上唯一一个一甲天元巅峰之境，一笔劈下，便能叫天地风云变色，神仙伏地不起！
更是何人敢妄议之？！
大理历代皇族未尝有之！
祭祀过后，王举人想到自己中举之前曾在城外龙溪之末的浙中书院里听过课，讲课者乃龙溪先生曾孙一辈的老学究，名昭礼。
王昭礼先生身无功名，自是一身轻，对学生有教无类，路过的山野村夫皆可在书院中歇脚时听上半个时辰。
王松中举后，尚去拜访过几次，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后来成家立室，又忙于开办私塾，就没有再去。
这一晃便是十余年。
王举人选定黄道吉日，沐浴更衣，领四个孩子到浙中书院踏春，且听先生教导。
刘一鸣第一次穿上新衣衫，虽谈不上名贵，但也是王举人特意让裁缝店为其量身定做。刘一鸣受宠若惊，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沾上半点污秽。
人言道：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龙溪。
三月龙溪真乃是人间绝色。高山林立，负势竟上，巍峨抖擞，千百成峰。
下马车步行十里，见溪流缓缓，水皆缥碧，便是到了龙溪，延溪而上百步，东边有若干间阁楼，正中间有牌匾道：“浙中书院”，端正如君子坐于前，气势如泰山崩玉，走进还有一行小字——“王龙溪书”，笔走龙蛇，颇有浩然之气。
抬头望去，此时风烟俱净，天山共色，看得王举人一行人心神一震！
王举人低头登阁，在角落处盘膝而坐，王昭礼先生正念道《传习录》中的一段对话：
“九川问：‘近年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愈觉扰扰。如何？’
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
曰：‘当自有无念时否？’
先生曰：‘实无无念时。’”
王举人望着四个孩子，自家仨人听得无趣，皆摇头晃脑，四处张望，而刘一鸣眉头紧锁，目不转睛。
王昭礼先生解释道：
“九川向王圣人提问，说：‘近年他自己因厌恶泛滥无益的学问，每次想要安安静静坐着安神，希望能把脑袋里头的各种思虑杂念抛之脑后的时候，他却不能静下来心来。不但不能静心，反而更加感觉到思绪纷扰，这是为什么呢？’
先生说：‘思虑困扰的念头又怎么可能停止呢？你只需要让它归于纯正就可以了。’
九川又追问说：‘那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什么思绪念头都没有的时候呢？’
先生说：‘肯定不会有没有念头的时候。’”
停顿片刻，王昭礼先生继续笑着讲道：“在求学之中，亦或在生活当中，我们总会有各种困扰自己的念想，比如说，读书人总是在想何时读完这册书，如何通过读懂这册书考取功名利禄，务工的人想着哪一份工作能轻松些，经商的人想着怎么才能富甲一方，有自己的远大目标是好事，但目标想多了也许会成为困扰自己的邪念，邪念不一定就是让你做坏事，也可以是让你做不成事，它就像是你爬山时的绊脚石，当你抬头望着山顶攀爬，但一路都是绊脚石，你走一步摔一跤，走一步摔一跤，自然便对此路心生怨恨，随之便是对自我选择的怀疑。你们可有这样的困扰？”
底下人纷纷点头道诺。
又问：“那你们处于这样的情况时，会如何应对？又应如何应对呢？”
众人不语，沉默半会儿，有人说道：“如若遇到这种困境时，我想我们只能一直勉励自己，眼前困难只属于眼前，黑夜的尽头必然是天晓！”
大家附和道：“对！”，“眼前困难只属于眼前，黑夜的尽头必然是天晓，讲得不错！”
王昭礼先生则问道：“有人可曾去过一年四季皆黑夜的地方？或者听说过？”
众人质疑道：“哪里会有这样的地方？”
先生扶着把手，站起身子，缓缓道出：“我曾听曾祖父讲过故事，说是当年他老人家随圣人游离天下，穿过如今的大英国，在至北极寒之地，有这么一个地方，三百六十五日为昼，三百六十五日为夜。当你觉得六个时辰后便会天亮之时，迎来的却是剩余三百多日的黑暗，你又当如何是好？”
众人惊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竟真有如此荒谬之地，不可思议！”
角落处，传来一个回答：“不被杂念困扰，那就只管做好自己手中的事。”
手中有事，心中有念，万物皆静！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竟是出自一个小小孩童之口！
此人正是刘一鸣。
王举人大惊，望着刘一鸣，顷刻间又转为喜悦之色。
我的好大儿啊！你竟有这般觉悟！此乃神童也！
王昭礼先生欣喜若狂，顾不上年迈，大步走向刘一鸣，边走边鼓掌，纵情大笑道：“好！说得好！说得好呀！”
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屋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王举人又怎能想到，十三岁少年刘一鸣竟能回答出万人敬仰的学问大家的深刻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