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色黑凉，前行曙光
灯火万家燕京城，星河一道金水河。
人间的全部烟火似乎都聚拢在此，晚风轻轻从城外抚来，风萧声动，玉壶光转，缓缓摊开，是一幅人间绝色。
五六守卫列队巡视走过，厉声呵斥何人。黑暗中二人战战兢兢站起身子，刘母牵着儿子的手，走出暗角，远处的彩灯映在脸上，诚惶诚恐。
城内不许有露宿街头者！违令者，赶出燕京，不准入内！
刘母连忙表示母子两人初来乍到，不懂城里的规矩，次日绝不再犯，求军官大人行个方便。
年纪最长者站出来，用家乡话问道：“你们是兰陵洲过来的？”
刘母连忙道：“我们是兰陵珞珈村人。”
长者心里清楚兰陵洪灾，居民流离失所，上下打量着刘母二人，一柔弱女子带着瘦小儿子，看上去老实本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便放缓语气，用官言正色道：“规矩你们现在都知道，但我们也得秉公执法。”
刘母唯唯诺诺央求。
长者继续说道：“但现在城门已关，没法让你俩出去。你们过了这桥，往西门方向走，走到尽头，有处巷子，叫落樱巷，走进去，再走到头，那边有个安置露宿者的小旅馆，可以到那地方过一晚上，过了寅时便可出来。”
故乡的富人区，京城里落魄地，名字竟如此相似。
刘母连忙拉过少年，跪地叩谢。
“刷刷”的盔甲摩擦之声渐行渐远，歌舞升平之乐依旧响彻天际。
刘一鸣一手牵着母亲，一手提着陶罐，一步步往城中最偏僻的地方走去。
夜色难免黑凉，前行必有曙光。
刘母轻拍两下，旅馆的门虚开一道缝，光线从缝中透出，撒在两人脸上，里头的人问：“哪来的？作甚么？”
“城里的军官大人喊咱母子俩来”
还没等刘母说完，门“吱吱”打开，里头的小伙子瞧一眼二人，漠然道：“一人一晚两铜钱，自己找地方睡啊！”
只见旅馆大堂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全是人，有坐着趴桌上的，有躺桌子底下的，有倚着柱子的，有人细声闲聊，有人酣然大睡。
见刘母没有答应，便两手扶门，不耐烦催促道：“你到底住不住，不住我关门了！到时候被军爷巡到，我可不会再给你开门的！”
“我住的，我住的，我方才困得晃了神，对不住了，小哥儿！”说罢，便让刘一鸣掏出四枚铜钱来。
小哥哼哼往天上瞅去，没有让路的意思。
刘母又让一鸣再拿出一枚铜钱，塞到小哥手心，里头的人才把缝隙让出，不客气道：“自己找个位置待着吧。”
放眼看去，还哪里有位置？只好在门口挨着大门坐下，幸好这一夜里再没来人。
次日，天未亮，刘一鸣小跑到茗馨楼门口，蹲在一旁的樟树下。
大半个时辰过去，灰衣中年从小巷中穿出，大步流星走来开门，刘一鸣冲上前，自我介绍到：“您好，我叫刘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接着便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
灰衣中年呵呵一笑：“小兄弟，这么说来，你就是咱店中的伙计。小姓杨，大伙们都喊我老杨。”
刘一鸣拱手笑道：“以后就要请你多多关照。”
“哪里话，哪里话。”老杨拍了拍刘一鸣的肩膀。
刘一鸣年纪虽小，但做事特别勤快，尤其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勤于修炼《虎翼》心法之后，精力和力气都有了明显的提升，过去干不动的重活，现在都勉强能够应付。
陈颖娴是剑修之人，所追求的唯剑术和剑意二者。其中剑意，便是剑修人修炼的灵气心法，而在青云山剑修的修炼路径中，剑意恰恰是依附于剑术上，剑术登一级，剑意便次之，剑意莫须强势，但应连绵不断。千年来，剑意以瞬、灵、狠为主流。所以陈颖娴并不知道《虎翼》有何用处，也没兴趣去知道。
天下内功心法纷纭，万变不离其宗，韩非子晚年悟道，创《虎翼》，寓意“猛虎加之羽翼，一日千里”，修炼两次，却有三次的成效。法修施法之强劲，不仅需有充沛的灵气，还需蓬勃的爆发，所以，该心法确实为法修量身设计。
除此之外，该心法输出时可塑性极强，这就意味着对于法修也好，剑修也罢，适配型程度一流。
但心法尚未传于世，随韩非子与法壹阁埋于地底三千年，后未曾有悟道者。
掌柜故意比平常来得要晚一些。
日上三竿，掌柜摇着扇子而来，眼见刘一鸣在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里，已经对端茶倒水，下单跑腿等杂活娴熟灵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便去呵斥其他店员。
闲余时间，刘一鸣向老杨打听到，没有居所的人夜里绝不能在城里瞎逛或者逗留，要不然就被巡夜的守卫逮捕起来，次日驱之城外，一年半载内是进不来的，等时间久了，忘掉你这号人，或者换过一批守卫，方才可混进来。
城里熙熙攘攘，几乎一半的人都住在城外，从西门出去，过了护城河外的那片春景林，那里便有一个村落，名为郊村。
灰衣中年无心道：“你和母亲可以到那头去看看有无合适的房子，价格嘛，不算贵，也就大概四五十个铜钱吧，便宜的，二三十个铜钱也有。”
说者无意，听者扎心。
村里的生活不易，城里的生活更难。家乡回不去，唯有咬紧牙关，熬下去，长大了就好。
刘一鸣倒吸一口凉气，低下头，尽可能不让老杨瞧见自己红红的眼睛。
想起陈颖娴对他说的话——“你一定会出来的，我相信。”
陈姑娘出生于名门望族，说这话时对刘一鸣充满期待的祝福，在她心中，只觉得男儿应该是一只大鹏，志在四方，大鹏长大后，必然会走出成长的地方，翱翔于天地之间，实现人生抱负。
孰知一个月后，刘一鸣出来了，拼尽全力生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