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加注
“好家伙，岂常你能掐会算呀！说的这么准！”
“是啊！”郭锦不太会说话，表达的主要方式之一，就是挑大拇指。
“看来不只能看热闹，似乎还可以正儿八经的参与一下呢。”吕奇说着，就带着两个人往人堆前面挤去。
刚走出院子的范围，他就感觉脊背发凉，好像附近有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吕奇忙看向四周，从人堆里寻找那个让自己不舒服的对头。
只看过去半圈，便发现了一个人，站在假山流水对面，用一种意欲杀人的目光，紧盯着他。
一个大男人，却活像个被人抛弃的怨妇。
面熟……好像见过……
刚被调动起兴致的程有方，正兴奋着呢，发现吕奇神情不对，就顺着他的目光往对面瞧，一眼过后，忙不迭就拉着吕奇往回走。
“怎么了？”
程有方很拼命拽着吕岂常的胳膊，头担在他肩膀上，低声说道：“你没看见吗，刘文，刘书贤也在！”
“刘文？刘书贤？”吕奇左思右想，可怎么都没找出关于他的印象。
郭锦也围了过来，言简意赅的说：“他也去了天道山。”
吕奇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没错，天道山上的影画师里，有他一个。是和左弈分在一组的，印象中是……五品。
他那个仇视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没画出来观象图，所以恨我？
不对呀，应该是我救了他才对啊！
吕奇挣开程有方的手臂，不解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有仇？”
“他这趟去天道山，本来只要正常把观象图画出来，回来就可以从五品晋升四品。结果你们这一行六个影画师，只你吕岂常画出来一幅，平白就连升四品和他并肩了，你说他心里能舒服？”
“那也不至于恨我吧。没有我那幅的话，六个同僚全得砍头。我觉得他应该打心底里感谢我。”
“感谢你？他今天刚回到御造司，就放出话来，说他们五个这趟就是被你使了伎俩，才害得没画出观象图。要找机会收拾你呢！”
“还有就是……”程有方又想了想，继续说道，“他一心想做南光大人的女婿，现在让你抢了良机，那是恨上加恨呀！”
哦？听上去是恨得够分量！
以怨报德？人心呀！
不过话说那个南光老头女婿的事，你程有方是怎么就结结实实给按在我头上了？
他也不想辩解那个可笑的“女婿门”，只是问道：“咱们不用躲他吧，他是五品，我现在也是五品了，谁怕谁呀？”
“他爹是礼部尚书。”郭锦在旁很平静的补充。
三品堂官的儿子？！
“咱们回去喝酒。”吕奇毫不犹豫拉上两个兄弟的手，径直往院子的方向走。
可脚下刚迈出去三步，就听到身背后，有人大声叫道：“吕岂常，干吗要走啊？你堂堂一个五品的影画师，不打算在这丹青一题上试试功力吗？”
一句话，像颗沉默弹似的，把原本嘈杂的人群压制到了无声的状态。
客人，后院清倌，前厅跑过来的舞姬，还有花倌，全都转着脑袋寻找起了这个“吕岂常”。
“谁呀谁呀？”吕奇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也做出了找人的状态。
却很快就被戳穿了。
刘文的几个跟班帮闲，早就绕了过来，挡住了支路。打眼看就知道不是善茬，一水的恶奴。
人们的视线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真正的“吕岂常”暴露了。
争风吃醋向来是青楼里的主旋律之一，只是这次的热闹，好像又搀进了其它的味道，这让围观群众们更加兴奋起来。
“吕先生。”刘文还是和他隔着曲水喊话，语带调侃，“当真要走？莫不是你这五品的影画师，浪得虚名？”
吕奇被迫成为焦点后，无奈的转回头去，朝刘文耸了耸肩：“你的总结，只说对了一个字。我不适应猥琐发育，更喜欢浪的感觉。”
这种有时空跨度的发言，刘文只能听懂个大概，至少其中的不服气，他是真切感受到了。
“呵……岂常兄是要留下应试吗？”
“可以啊，反正不输房子不输地的，侥幸赢了，还有希望得美人相陪，何乐而不为呀？”
“岂常兄这话就不对了，你我这种身份，哪能单单依着霓凤楼的规矩赌赛呢，肯定是要加注的呀！”
“这种事还看身份吗？怎么，在刘兄看来，朝廷给的五品影画师的名头，就是干这个用的？”吕奇笑嘻嘻的反将了一军。
郭锦在一旁，再度挑起大拇指。
刘文一口气被憋住，不敢再提身份的事，只能玩起了无厘头。
“姓吕的，别耍花样！你这五品本就才不配位！今天我就是要替御造司影画一门的所有同僚拆穿你！如果这丹青一试，你输给了我，那就明天自己去找工造请辞，做回你的九品，敢不敢？”
吕奇没有被他搞乱心态，很冷静的问有些不知所措的程有方：“五品月俸几两呀？”
小程被他给问愣了，怔了一下才答道：“好像是十八两。”
吕奇只在心里做了几道数学题，便痛快的答应说：“可以呀，这赌注我能接受。一年不就差着不到二百两的俸禄银子吗！那刘兄加点什么注呢，等价才好呀。”
“我要输了，便剁去这右手！”
这句话一出，全场哗然。
谁人不知影画师是朝廷御用的，做事全凭一只手，剁了去，那不是自毁前途吗？！
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吕奇。
只见他咂摸两下嘴，好似很不满意的样子，勉强的点点头。
他还小声嘟囔了两句，只是没人听见，包括离他最近的程有方和郭锦。
“怎么就不肯押点钱呢……明明是个满脸黑线的倒霉货，必赢的局呀！”
一直站在曲水凉亭里看着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侍女，见有了明确说法，试探的问了句：“奴婢可以说说这一试的题目了吗？”
“姑娘请说。”刘文满脸自信，拿足了雅士的派头。
侍女这才朝围在凉亭外面的所有人，笑意盈盈的行了一圈礼。
“诸位，此次月试，题目为丹青，在场所有人均可应试。应试的公子雅士，需在两个时辰内，为我家青三柳姑娘，做画像一幅。最后，会由咱们后院所有清倌共同选出胜者，诸位雅客，可有异议？”
“那要是有人对评选结果不服，怎么办？”吕奇像个回答问题的小学生，高高举起了手。
那名颇有姿色的侍女婉尔一笑，只回了句：“那就由我们家姑娘，一言以蔽之。”
“好了，我没问题了。”
侍女又特意看向刘文，刘文也表示没有异议。
“好，请有意应试的雅士，上前来。”说罢，凉亭中一面小小的皮鼓被侍女有节奏的敲响。
亭子后面，一队清倌踩着鼓点，扶着画架鱼贯而出。再后面，是捧着画笔，绢纸，墨色等物的几个人，走在一块，看着比天道山上绘制观象图的场面可大多了。
所有应用之物，在曲水之前，一一摆好。
侍女做了个请的手势，刘文毫不客气的第一个选在凉亭正面坐下。
这时，凉亭中的鼓点，换了个舒缓的节奏。
霓凤楼后院，又亮起两圈灯光，一幅空白无物的丝制屏风被人抬着一点点移向亭子。
光线投射下，屏风上现出一段修长且不失婀娜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