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咱的嘴开光了
下山。
周沫趾高气昂,他死死的将一个长皮筒抱在怀里。
里面,装着唯一成像的那幅画卷。
走在他旁边的木猴,替吕奇抱着画箱,背着画架,感觉,比其它五只猴,都要神气些。
陆扶羽,一直低着头。
她忧色戚戚,一堆的疑惑和不解压在心头上,实在没法像周沫那样自得。
十八人的队伍,分成了三段。
走在最前面的是以左师兄为首的六个阴阳术士,中间是六个白衣望气士,影画师们跟在最后面,五个人耷拉着脑袋,还有一个得意洋洋。
本来,左师兄现在应该马上催起缩地术,第一时间将奇峰观象图送回阴阳司去,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六组人,总算不是一无所获,好歹画出来一幅,大家的脑袋应该是保住了。
可没有画完的五组人,死罪是脱了,活罪呢?
这趟,出得是皇差呀!
他这个当世三代阴阳司大师兄的地位……
除了陆、周二人之外,其余师弟师妹们在阴阳司的前途……
至于那五个可怜的影画师,他可就懒得替他们琢磨了。
带着这些复杂的想法,左师兄的步子越走越慢,渐渐的,让自己落到了队伍的后方。
“吕兄。”他与吕奇并肩后,深揖一礼,“有个事,左某想拜托一下。”
哟嗬!称呼都变了?
吕奇挑了挑眉毛,平着还了一礼:“左先生请讲。”
“明天咱们下了山,找个最近的镇店歇一天脚。趁这功夫,能不能烦请吕兄把大家伙没画完的那三幅凭记忆再画一遍,让这五位同僚临摹一下。”
他的话,让后面那五个臊眉耷眼的影画师亮起了眸子,都带着希冀看向了这边。
“左某不是为个人着想,而是替其他人的性命担忧呀,还望吕兄莫辞!”说着,他又重新拱手施了一礼。
吕奇并不抗拒这个请求,但也不想就轻易的答应下来。
一来吗,不多拉扯几个回合,会让这份人情显得不够分量。
二来,在他梳理出来的记忆里,这五位同为影画师的家伙,平日里,对他可不怎么样。
借机报复不至于,修理修理倒是很有必要的。
就这么简单思量了一下,吕奇拿捏出来个很为难的表情,回复道:
“再画一遍没什么,关键是脑子里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怕画不出一模一样的来,误了大家伙的事。另外,你也看见了。那八幅图画得了以后,自成一幅。这个效果,我可不敢保证。”
“这个不妨事!”左师兄一听他没有拒绝,半口气松下来,“这一路上,吕兄尽管专心回顾那画里的内容,能复画出来个七八分,也就成了。至于大家画的还能不能自成一幅,也无所谓,左某自有说辞回禀。”
“哎呀……回顾吗……”吕奇开始玩幺蛾子了,他伸着懒腰说道,“这个赶路法,我腰酸腿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边走边忘,还怎么回顾呀!”
“停下!”左师兄大喝一声。
他朝走在前面的阴阳士喊道:“你们去找些粗韧有力的竹子,做个抬竿!”
然后又对五个影画师下令道:“你们几个,一会轮值,用竹抬抬着吕兄。”
“呃……”
“饿?对了,我还有点饿。”
“谁身上还带着吃食,都拿过来。老九!我知道你藏了只烧鸡,交出来!”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左先生。真是添麻烦了,那烧鸡咸不咸呀?”
“水!去打些清洌新鲜的泉水来!”
“……”
临时做好的二人抬,在幽静的山谷中嘎吱吱嘎吱吱的响个不停。
倒是和秋日的虫鸣配合的挺好。
除了提前收好的两根鸡腿外,吕奇把一整只烧鸡啃了个干干净净,弄得满手满嘴的油。
人吗,吃饱喝足就是会犯困。
再加上竹抬的摇篮效果,他迷迷瞪瞪的就打起了瞌睡。
一人享福,五人受罪。
几十里山路,还没走完一半,几位影画师就已经换了七次班,纵使是这样,还是个个都把肩头磨破了皮。
绕过一条溪涧,两个当值的“杠夫”又遭不住了,第八次停下来换班。
瘦瘦小小的影画师,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恶狠狠的瞧着那个嘴上泛着油光,没心没肺打瞌睡的家伙。
“你这种人……早晚有报应!”他低声咒骂道。
“呸!”他的“杠夫”搭档啐了一口,也附和道,“要是现在山上滚下来块石头把他砸死,就算回京交不了差我也认了!”
“对,砸死他了事……”
二人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一阵沉闷的轰隆之声在快速的靠近。
咱的嘴开光了?
两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就听到前面队伍中,一个清亮的女声喊道:“不对!有妖气!!”
望气士陆扶羽一步踏出,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根五尺长的软鞭。
长鞭蛇皮作骨,金丝缠身,是件法器。
与此同时,跟大爷一样躺在竹抬里呼呼大睡的吕奇,心里突发一种失重感,五脏六腹就好像被人揪住猛向上提的感觉。
他和陆扶羽的喊声前后相差不到半秒坐直了身子,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影响着,望向了高处的山坡。
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阵响动已经裹挟着一道黑影,滚到了眼前。
哐当一声巨响。
球形的黑影把队伍冲散,原地哧溜溜的打了两个转,便直奔二人抬滚去。
陆扶羽纵身跃起,如朦胧月色中的一朵白花,她扬手甩出长鞭,抽向那团黑影。
“哎哟!”
黑影惨叫了一声,但动作却没停。它像团黑雾一样,把刚刚惊醒还在犯迷糊的吕奇一下吞了进去,左右打了个转,加速滚向了来时的山坡。
这时,队伍最前面的左师兄,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抬手推出一道火球,追着黑影往山上赶。
但火球的速度,比黑影慢了许多。
从密密的树林间炸开一条豁口没多远,就在半路上熄掉了。
陆大美从遥望了一眼,自知追赶无望,快走几步来到了左师兄身边,质问道:
“大师兄,你为何刚才不及时出手阻拦?”
左师兄也朝山上望了望,黑影已经没了踪迹,他揉揉手腕,回答说:“事出突然,我也是实在没想到。出手晚了……”
“那又为何不追?”
“形势不明呀,师妹!我得替所有师弟们考虑啊!这要是追过去了,陷大伙于不测,又当如何?”
陆扶羽紧抿着嘴唇,与他对视片刻后说:“师兄,我知道,你是想趁这个机会,把此次观象不利的事都推到妖族做怪上,是不是?”
左师兄没有回答。
“左弈!你真觉得这样能行得通吗?”她干脆直呼其大名,“这次观象,如此蹊跷,迷团重重,如果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奏明,你觉得,任何的搪塞推诿,可能在大宗正那里过关?”
“这个……”
“师兄,要是这位唯一画出观象图的影画师不见了,这次的事,咱们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周沫!”左弈猛然回过神来,第一个就叫喊周沫。
“在呢在呢!”
“你带着图,抓紧回京!”周沫刚要扭头走人,左弈又忙拉住了他,补充交代说,“到京后先不要进城,在城外等着我们。”
“影画师带着木猴留在这,不要妄动。其余人,跟我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