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图合一
三十双眼睛，看看画架上一笔笔填充起来的内容和地上平铺的那张成品，又转向坤位和坎位那边瞧瞧。
依旧是大雾弥漫，完全什么都看不到。
“瞎画的吧？”
“你们这是打算蒙事吗？”
刚有人问了两句，忽然，在人堆里传出一声惊呼。
“散了！雾散了！”
所有人，也包括吕奇这组，大家一起转动脑袋往四周望去。
真的散了，包裹的死死的雾团，散去了小小的一边。
是坎位，是吕奇刚刚画的那个方位。
两道天柱般的奇峰，夹着一条逆流向上的瀑布，直冲众人的眼帘。
正是小小的九品影画师，胡乱构画的内容。
十八个人中，倒有十七个愣住了。
只有吕奇，只瞟了一眼，没有往深处想，继续低头画他的坤位图。
人群经过短暂的凝滞后，其余十五位，齐齐的缓过神来，一哄而散。
大家急匆匆的跑回自己的画架前，赶工去了。
而此时，遥遥领先的那位，第二幅图已经接近了尾声。
漆漆夜幕，星光寥寥，如盘银月洒下辉光，大地之上，一只白鹿仰头望天，前蹄微屈，似要跪地而拜。
这幅图不似第一幅那么写意，细节颇多，吕奇耗去了将近一倍的时间才画好。
在他把这幅作品轻轻从画架上取下来的时候，这块不小的山巅平台上，又响起阵嘈杂的惊叹之声。
坤位，雾也散了。
……
十里之外，山凹的层层叠嶂间，点缀着一抹红色。
远看，像是孤芳盛开在万千树木中的一朵奇艳之花。
只有凑到切近，才能发现，那是个坐在树冠间的明媚少女。
一身腥红长裙，如花绽放。
魅眼如月，远远的盯着九奇峰的方向。
她坐在一根横探出密林的树叉上，两只脚空悬在外，来回悠闲的踢着，惬意非常。
“许悠姐姐，这雾怎么散去了。”
在少女的肩头上，钻出来一颗小脑袋，是个黑背白脸的刺猬，嘴里叼着半个山果，黑眼珠不断打着转。
“大长老本事不济呗，做了那么多天的法，布了这大雾，结果还是让那些该死的阴阳术士给化解了。”
说话间，她眼眸微动。
那一整团笼罩在九奇峰上的浓雾，又散掉了一块，只余下一半了。
“那怎么办，白折腾了？”白脸刺猬伸出爪子刮了刮脸。
“一开始，就应该按我的法子来。直接把那些家伙抓回来，女的弄死，男的吗，带回去供我享用。”许悠说着，舔了舔嘴角，似是受到了什么美味的诱惑。
“不行的，大长老说，你还不能破身呢！”刺猬很认真的提醒道。
“哪能什么都听那老长虫的？你看这次……”
咚！
她话刚说一半，后脑勺上就被弯折下来的树枝给敲了一下，敲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哎哟！”少女咬着牙，揉着脑瓜，纵身一跃跳到了左近另一棵树上。
“老长虫！老长虫！就是老长虫！”
许悠嘴里骂个不停，气呼呼的盯着密林深处。
“别在这过嘴瘾了，去山下等着，把他们画好的九峰奇象图和影画师都抢回来。”林子里，传来低沉悠远的声音。
许悠双手一背，挺起与纤细小腰不太相符的胸脯问道：“难不成，你要我一个人把六个影画师都带回来？”
“不用，只带一个，唯一把八幅齐景都画出来的那个……”
“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许悠的话刚问完，迎面就吹起了微风，郁郁葱葱的密林随之摇晃，树影婆娑间，显出了一道虚影。
奇峰山巅上的部分影像投射在虚影里，一个穿着御造司制服的九品影画师，正在专注的做画。
“就是这个呀……还挺俊的……”
……
日头西斜，一点点沉入了奇峰之后。
残留的光晖给整个天道山的峰顶都抹上了红里透金的光边。
吕奇长出一口气，仰倒在地，静静的看着天上快速流转的彩霞。
最后一点雾气也散了。
他完成了全部八幅观象图，将他们按照顺序平铺在了地上。
并非计划中的原创，而印象临摹。
“大宗正交待过，这八幅图得裱成长卷……”周沫凑到吕奇身边，暗示他起来继续干活，态度变得有点谄媚。
吕奇躺在地上，甩了甩酸胀的手腕，有点不耐烦的说：“那个急什么，画都画完了，下山再裱起来不是一样吗？”
“还是现在裱吧，下山后就直接让左师兄送回京城去了，耽搁不得。你要是觉得累，就只在一边看着指导，我和周沫动手。”
陆扶羽已经大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了，她并没有像吕奇和周沫这样彻底放松下来，心里的石头反而压得更沉了。
“三位……”左师兄，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找他们搭话。
“左师兄……”陆扶羽和周沫一同行礼。
左师兄浅浅回礼，说道：“这日头眼看就落了，奇象也就不存了。可我们那边还没画完，你们最后的这三幅图，能不能给我们临一下。”
吕奇突然侧过身，摆出个睡梦罗汉的姿势，反问道：“有什么好处吗？”
左师兄像是有心理准备似的，直接从怀里掏出张银票。
一百两，在此世，足够寻常人家舒舒服服活三年的金额。
吕奇打了一眼，快速在心里做了评估。
他这个九品影画师的月俸是二两……
左师兄举着银票等了几秒，等来了吕奇一副在他脸上发现脏东西的奇怪表情。
吕奇确实看到了莫名其妙的东西。只不过，不是爬上脸颊的虫子，也不是某块蹭来的脏斑。
而是一股淡淡的，在左师兄眉心与额顶间来回流转的黑线。
就像是有那么点墨汁，钻进了他脑门上的静脉中一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印堂发黑？
那如果我把这一百两银票收下了，是不是有义务帮人家消灾避难？
他正在这思量那条黑线的意义，突然，左师兄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凝眉瞪眼，看向了旁边的地面。
那八张按次序平铺在一起的图象，像自己活过来了一样，正微微颤动，一点点移动着往一起重叠。
吕奇这组的三个人，也都是吓得眼睛一瞪，却谁都没反应过来，去做任何的举措。
八张图重叠之后，有灵有性般的打起了卷，并泛起夺目的白光。
几个呼吸过后，白光黯淡下来。
哗啦啦一声响，原来摆着八张图的位置上，展开了一幅精致装裱好的长卷。
内容……完全变了！
一幅新图，几乎和他所绘之物毫无关联的横轴长卷，气势恢宏，画面玄之又玄。
非得简明扼要概括出来的话，可以用十六个字：
日月同辉，山海变色，神魔共舞，万灵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