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造假的谱牒
一千五百里地,十二个时辰。
周沫用足了缩地成寸的术法,无奈修为不够,他实在不能再快了。
如果换成是左弈,同样的路程,一个时辰都用不了。他可是六品的修为。
决定让周沫先走,求的本来也不是快,而是左弈担心,图在手边,再遇到什么麻烦。
京城毕竟是京城,虽然周沫到城外的时候,距离日出时分还差着大半个时辰,但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了城墙下,等着开城门了。
小道童找了个角落,打算背靠城墙打盹歇脚,可眼睛都还没闭上,,就被一股隔空的力量拎着脖领子揪了起来。
有个声音传入他耳中:“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他师父,元归子。
“师父!出事了!”
周沫也不知道哪来的委屈,这一听到长辈的声音,突然有了想哭诉的冲动。
“过来回话……”
瞬间,小周沫消失在了城墙外,被拉回到了阴阳司里。
紫微阁,京城里的第二高楼。
九层八角,一十八丈。
阁中五层,巽位的斗室里,周沫一看到师父,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他的师父,是位已经束发戴冠的出家人,六十几岁的年纪,却修得不惑之年的样貌。
看到弟子跪得那么干脆,中年道人也是一愣,心弦不禁绷了起来。
“说说,究竟怎么了?你左师兄呢?”
“吕大师让妖邪掳走了,左师兄带着其他师兄还有陆师姐去追,他让我先把观象图送回来。”
“吕大师?”
“啊……是……就是……就是把观象图画出来的那个影画师。”
影画师?中年道人眉心收紧,据他所知,这次去天道山,御造司派出的人里,没哪个人承得起“大师”这个称号呀。
再瞧周沫这慌张的样子,好像也不止是发生了影画师被妖邪掳抢这一点意外,于是,他一扫手中拂尘,远远的将周沫托了起来,问道:
“到底是怎么了,你完完整整的说。”
“好来,师父,你听徒弟我给你白活……”
周沫来了劲头,把他们一行十八人上山以后的事,从浓雾弥漫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自己如何辛苦的跋山涉水,一路回到京城。
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插进了不少关于他自己的关键作用。
直说的唾沫星子横飞。
作为师父,元归道人还是很有辨别能力的,他准确的把周沫讲述的一些夸大成分剔除出来,将实际有用的那部分简单消化了一下。
道人掐指算了算时间。
按照左弈的修为,如果事情了啦,一两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就算换其他弟子回来报信,再慢,也能追得上周沫。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天道山那边,还没有寻回那个影画师。
思考到这些,他便立刻起身。
“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走。”说完,元归子身形一晃,便不见了。
紫微阁九层,这里并没有像下面八层一样按八卦方位隔出斗室,也没有楼梯通上来。
外沿,一圈连廊,须发皆白的大宗正独自站在那里,凭栏西望。
印有阴阳双仪的灰袍迎风猎猎。
“师尊……”
“嗯……去把你三位师叔请过来,再跑趟御造司,把那个影画师的谱牒要来。”
“师尊您都听到了…?那……用不用也请一下太常卿?”
“叫那老东西有什么用?只会出馊主意,帮倒忙!快办事去吧!”
一刻之后,中年道人取了吕岂常的谱牒回来,当他再踏上紫微阁九层时,这里的白发老头,从一个变成了四个。
道人将薄薄的一份谱牒交到了大宗正手里,自己便遁回了五层的斗室。
“你们三个,都瞧一瞧。”大宗正,将谱牒递出去,并没有亲自看。
“八字没什么特别的……”第一位接过来,简单翻了翻,又传给了下一位白发老头。
“家世清白,往上两代都是影画师,父母早亡,现在还在世的亲人,只还有一个舅舅。没什么特别的。”
谱牒继续传递,最后一位接手的老头,看得要比前面两位仔细些,多花了点时间把它翻完,也给出了结论:
“两位师兄说得在理,而且,姓氏也对不上呀,这孩子并不姓姜。”
“哼!”大宗正吹了下胡子,双手背在身后弹了弹手指,于是,三位阴阳司的高人,每位都凭空领了一个脑瓜崩。
“三个人加起来快六百岁了,遇事不过脑子。怪不得阴阳司如今风气那么浮躁,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让你们瞧这些吗?你们再看看,这份谱牒,大工造那厮,做没做过手脚?”
“嗯?”三颗白毛脑袋挤到了一起。
“还真是!那孩子十九岁了,可这份谱牒的用纸,纸龄大概只有五年!”
“是了是了,你看这里记着,五年前是这孩子进御造司的时间,这份谱牒该是那时候新做的。”
大宗正转回身,重新向西望去,语气沉了下来:“大工造留下的马脚,可不止这一点,姓氏,他没舍得改啊!”
“姓氏?这吕……”刚要提出点质疑的矮胖老头,自己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姜姓…吕氏……”
“别琢磨了,无论这孩子是不是那个人,都得先把他带回来。派两个二代弟子过去,左弈那孩子……咱们阴阳司的人,都该修心喽……”
话吩咐完,大宗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五层的巽位斗室里。
小周沫一看到这个灰色的修长身影,二话不说,跪倒便拜,头磕的砰砰响。
“别磕了,观象图呢,拿来我瞧瞧。”
……
天道山一带,阴阳司的望气士们负责观测妖邪的气机,来寻找吕奇的下落。
气机是有的,可当阴阳士们按照他们指引的位置赶过去时,却是每次都扑个空。
五次三番,一众十一人,被折腾的心身俱疲。
包括陆扶羽在内的所有望气士,都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一次错也就罢了,次次错是怎么回事?
最后,在他们瞎忙活了足足一整天后,不得不重新聚到一起,商量起了对策。
“扶羽,你能确定气机观测没有出错吗?”
“应该可以。”陆扶羽点点头,“这附近的山中,虽然妖邪之气非常稀疏,但其实也就是那么几处,并不难辨认。”
“那为何每次都扑个空呢?”左弈眯起眼,望向连绵的大山。
“会不会那些妖邪每次察觉到我们来了,便及时遁去了?”一位稍年长些的望气士问道。
“不会,如果遁去了,那气机应该也会跟着散掉。我感觉,咱们更像是落进了一个故布的迷阵中。”陆扶羽说着,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左弈。
“是了,就是迷阵。你们这是让人家生生遛了一天的猴呀!”
不等左弈回答,远处传来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渐渐的由远及近,待到最后一个字传入众人耳中,两个身影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看清来人,陆扶羽第一个躬身行礼。
“师伯,师父……您二位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们还回得了京城吗?”接话的,是一位头戴莲花冠的道人,面宽唇阔,正是周沫的师父,元归子。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瞥了左弈一眼,那是他的亲传大弟子,阴阳司当世三代中的佼佼者。
另一位,面似冠玉,清秀许多,生了双狭长的凤目,玉带箍在额头上,披散着的长发垂在肩后。
这一位是望气一脉中,二代弟子的翘首,名叫何七逸,是陆扶羽的师父。
元归道人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后,说道:“左弈和陆扶羽留下,其他人,去带上那些影画师,自行返京。”
然后,他看向何七逸。
“师弟,这山中的大阵,你一个人,可能破得?”
披发修士浅浅笑了笑,说:“大师兄,你这是要考校我啊!”
说罢,挥了挥大袖,轻飘飘的朝远处的谷口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