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菩提树下钟塔铸
“前辈。”周蛮向光头老者拱手，身后跟着族长三人，小歪也被他救下来，此时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肩上，他已经将此前经历大概告知他们，三人对貌似平平无奇的老者心生敬畏，即便是性格跳脱的桃夭都不敢乱说话。
老者本望着菩提树痴痴出神，听闻周蛮呼唤，转过身来，扫视一圈，含笑道：“女娃子天资不凡，有成圣之机。”
桃夭顿时惊喜，刚想雀跃，又想起眼前老者可能是货真价实的圣贤，只好强行压抑下来，认真行礼道谢：“多谢前辈夸奖！”
族长也内心欢喜，自家女儿能够得到圣贤肯定，将来成就绝不会低了，也许真能带着家乡崛起也说不定。
老者又将目光转向罗睺，眉头蹙起，开口道：“至于这位后生，根骨堪称绝世，我行走大地数千年，所见之人中可入前三甲，只是骨子中魔性太重，若无仙神度化，终有血光之劫。”
罗睺神色淡然，自信道：“若是此身当世无敌，何惧劫难，更无需仙神度化。”
老者双手合十，点点头，笑道：“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小施主既然自信无敌，我便不再多言。”
周蛮抬手拍拍罗睺，看向老者笑道：“不知前辈如何评价晚辈？”
老者双目微闭，口诵佛号，肃穆道：“不能评，亦不敢评，早在你答我一问时，我窥你过去未来，竟险些陷落于一处不可思议之空明境界，若非及时驻足，恐怕只有迷失一途。我又观你肉身天地，却也是迷雾笼罩，黑白二气纵横其间，隐约有光华闪耀，如此这般，看之不穿，小友又屡出高深语，背后恐有无上存在，我境界终究浅薄，何敢多言？”
这下连周蛮自己都惊讶了，老者既然是成仙路上的失败者，那么就是圣境大圆满的强者，人间不可见仙，圣者已是人间之神，这般人物，竟对自己如此忌惮。
族长等人都投来目光，连小歪都传音讶异道：“你这家伙这么厉害？这老秃驴虽然可恶，但就算我全盛时期都不是对手！”
老者看向周蛮肩头，微笑道：“我听得见的。”
小歪身体骤然一僵，蜷缩起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周蛮没有多问，转而笑道：“前辈为我们引路吧。”
老者点点头，也不想再多言，转身走向菩提树，几人赶紧跟上。
真到了这株神异的菩提树前，众人才真正感到震撼，整株大树都仿佛用九天上采来的碧玉雕琢而成，圣洁到了极致，连叶片都是通透的碧色，仔细观察树身，隐隐有碧绿的生命之能在流淌，自根到叶，自叶到根，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桃夭好奇，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即便已经落下，叶片依旧光彩耀目，她捏在手中，惊讶道：“竟然和普通树叶一样是软的！”
罗睺接过树叶，仿若神玉的叶片，拿在手中却与寻常树叶并无差别，不似想象中那样坚硬冰凉。
老者抬手一招，树上的菩提子簌簌而落，又被细枝串成手串，飘到族长、罗睺和桃夭三人面前，随后微微一笑，道：“你等并未经历考验，这便是你们的全部收获，九子菩提手串有悟道之效，也算一件宝物。”
三人没有失落，能有这么一次经历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纷纷收起手串。
老者看向周蛮，开口道：“我观你们身上道痕，应当知道我人族探索出的新路，不同于神族的道路，第一境有两道关隘，分别是铸器和养元，天山境时铸器最佳，再晚则易伤及神木，投鼠忌器，你既然已经到了天山极尽，神木呼之欲出，便在菩提树下思虑铸器，定下道路，我助你一臂之力。”
周蛮点头，他也一直在思虑究竟要铸就何等器物，若是神木压制不住，他也只好随心铸就，如今有碧玉菩提和老者相助，他便不再犹豫，肃容道：“好！”
老者颔首，随后对罗睺等人道：“请你们先行退去吧。”言罢便大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裹挟着几人和小歪飞出洞窟，回到狭长的通道中。
菩提树下登时只剩他与周蛮二人相对而坐，老者含笑道：“小友且运转经文铸器，我自会引动菩提智慧之力相助小友。”
周蛮点头，内视丹田，那里是一座浩瀚不见尽头的混沌云海，中央一座高山耸然而立，周围黑白二气纵横缠绕，他心中默诵经文：“……结清朗光，元始父祖，化神霄玉清真王……在心曰神，故曰神霄……天尊临莅之都，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
《神霄经》刚一运转，顿时引发云海风暴，以天山为中心，一道恐怖漩涡生成，灵气如大河入海，汇入天山之顶，被一枚符文镇压，化作一方澄明炼器炉鼎，天山周围萦绕的黑白二气各自凝聚，化作黑白两块奇材，非金非石非木，飞入炉鼎当中，周蛮又调来浑身澎湃气血，化作焚天烈焰，点燃炉鼎，炉中黑白奇材缓缓融化成液，只待主人塑造雕琢。
只是要铸成什么器物呢？有两条路，一是将黑白二气熔铸一体，极不稳定，恐怕刚铸出便要炸炉，黑白二气不可能长久共存一器中，二是各自铸器，但也就失去了黑白二气相生相灭的特性。
老者双手舞动，无数道则随他的动作而诞生，密密麻麻的符文刻满了整片空间，凝聚成一座大阵，菩提树上垂落下一道霞光，与周蛮额骨相连，大阵激发，周蛮与菩提树顿时宛若共生，形同一体。
周蛮脑中瞬间炸开无数灵光，数不尽的灵感在他心中生发。
“不若铸成黑白两柄神刀，相互呼应，一刀既出，天地为之色变。”
“不对，神刀虽强，但锋芒毕露，与我本心不合，乃是莽撞之选。”
“那便铸一神炉，以白铸身，以黑为炉中神火，炼化万灵，谁人敢不服从？”
“有可取之处，但厚此薄彼，黑必将冲破白之束缚，毁器焚身！”
“三足两耳鼎，如何？暗含阴阳、三才真义，镇压万古，唯有此器。”
“难难难！若仅有白，可铸此器，再无争议，可惜黑白相争，难以平衡，除非寻来人气之根，否则难铸！”
仿佛有两道周蛮身影在他脑海中相对论道，一人提出畅想，一人一一否决，竟是陷入僵持，天地奇材，得一已是大运，铸器再无阻碍，今他得二，却难铸一器，皆因两材对立，若要相融，何其难哉！
“有也！传说有通天之塔，镇压诸天万界，顶上神钟震响，万灵尽皆慑服，其威盖世！以天之黑铸塔，以地之白炼钟，天为上者，却在其下，地为下者，反凌之上，暗合天地交‘泰’之义也！”
“好！自‘泰’得之，铸之以‘泰’，钟塔本为一体，又各具威能，妙哉！妙哉！”
周蛮脑海中的两道身影顿时消散，路已定下，只需挥锤铸器便可。
他心念一动，气血更加澎湃，天山之巅，炉鼎下的火焰登时暴涨，炉内黑白两团神材开始缓缓涌动，根据周蛮的创想，黑气化成一座模糊的九层塔，白气则是变作一口神钟，同样模糊不清。
“当！”
原本高踞于周蛮额骨的至尊印记忽然到来，撞击在钟塔上，分别烙印下了它的印记，成为其上的第一枚符文，但当周蛮想要再刻上其他符文时，钟塔却再无反应，周蛮无奈，毕竟初铸，加之材质惊世，凭借周蛮如今境界，难以雕琢细节，待到以后境界攀升，自然可以铭刻法则符文，令其真正惊世。
不知多久过去，周蛮睁开双眼，却见老者已经形体飘渺，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散，他不由得惊叫道：“前辈你这是？”
老者淡然摆手，笑道：“本就是一缕残魂，执念不散，等待后人来此罢了，如今你来了，我耗尽力量，也该归去了。”
周蛮默然，随后开口道：“若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要机缘。”
“哈哈哈哈……”老者开怀大笑，“彻底消散之前，能见你这般后生，我也无憾了，且让我看看你所铸之器！”
周蛮心念一动，黑塔自额骨飞出，白钟悬于其顶，白钟微微一颤，无形的钟波扫过，将老者的衣服都割开一道缺口。
“好好好！真乃天器也！”老者毕竟几近仙神，瞬间便洞悉了钟塔的本质，大笑道：“我……真无憾也！”
言罢便消散于风中，菩提树晃动，似乎为他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