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碧玉菩提，洞中问答
三日后。
几乎所有桃源村民都聚在桃花源这处山谷的谷口，来送别就要踏上神城之旅的几人，除却族长、罗睺和周蛮之外，还带上了桃夭。
桃夭在觉醒仪式中表现突出，之后也与周蛮切磋数次，虽然只能勉强招架几回合，但也称得上“天骄”二字，她听说周蛮要去神城，强烈要求同行，族长再三犹豫，还是顺从了她。
族老率领着村民，送来了一些村中珍藏的异宝，希望周蛮可以带上，以备不时之需，被他一一委婉拒绝。
周蛮满脸笑意，与众人道别，小歪百无聊赖地在他脑袋上翻身，最后忍不住给他传音道：“什么时候可以走啊？本大人已经等不及了！”
周蛮神色不变，笑着对村民们说道：“这些天来小歪偷了不少村中的食物，我代它跟大家赔个罪。”
小歪翻身的动作顿时一滞，随后蜷缩成一个肉球，里面隐隐传来不满的哼声。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走出桃花源，轻装而行，只是带了各自惯用的兵器和入城所需的宝物，按照罗睺的说法，有武器在手，密林中多的是猎物，何必带那么多东西。
族长毕竟年轻时走过这条旧路，几乎不用地图，只身在前带路，一走便是两个月，周蛮等人一路上斩杀了不少小妖兽，但经过大妖领地时还是谨慎绕行，不敢深入。
然而忽有一日，原本血腥的密林竟显得那么和平，几人早起走了数个时辰，居然连一头最普通的野兽都没看见。
“有些不对劲……”族长撩开挡路树枝，停下脚步，低声道。
周蛮闻言，严肃道：“族长可是发觉了什么？”
族长回过头，满脸肃容，开口道：“今日密林安静的有些诡异，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卡拉拉——”
地上的碎石子开始震颤，互相碰撞发出声响，周蛮顿时心下一颤，惊声道：“若非地震，恐怕要有兽潮来袭！”
“吼！”
极远处有兽吼传来，虽然已经极其轻微，但几人修行有成，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族长脸色难看，说道：“就是冲我们这里来的，规模不小，不可能完全避开！”
周蛮同样沉着脸，他们毕竟还只是气海修士，没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面对兽潮只有死这一条路。
“往西北方向走！那里有一处暗洞，顺着河流才能潜入，可以躲避兽潮！”周蛮脑海中响起小歪的声音，它也被兽吼声吵醒了，此时给出指点。
周蛮当机立断，大吼道：“往西北方走！跟我来！”
族长等人即便疑惑，在这生死存亡之刻，也没有多话，沉默着跟上周蛮的脚步，不消一刻钟，一条不小的奔腾河流便横亘在众人面前。
桃夭顿时小脸煞白，叫道：“河流拦路，我们如何可以横渡？！”
“跟我跳下去，在水里一定要跟紧我！”周蛮大喝道，率先一头扎进河流中，奋力划动四肢保持平衡，防止被湍急的水流裹挟走。
岸上三人面面相觑，族长和罗睺直接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桃夭见状一咬牙，也跃入水中，周蛮见到三人入水，招手示意跟上，便带头向下游某个方向游去。
小歪在周蛮脑海中不断指引，不过半刻钟时间，便见到一个隐蔽的洞口开在河床旁，周蛮在水中转过身，伸手指向洞口位置，随后一马当先钻入其中，身后三人了然，纷纷跟上。
“呼——”
“真是憋死我了！”桃夭瘫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喘气，一张美艳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周蛮等人同样不好受，但他们都曾修炼《天魔真解》，肉身强大，所以尚有余力，不至于瘫软在地。
“这地方……”罗睺低声道。
“不简单。”周蛮望向洞窟深处，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这洞窟明明位于水下，却甚是亮堂，墙壁上有长明灯悬挂，照亮了狭长的洞窟，头顶传来隆隆的震响，显然是兽潮到了，正在踏过这里。
周蛮向前走去，罗睺不由拉住他的手臂，担忧道：“没必要冒险，等到兽潮过去，我们原路返回便是。”
族长也点头，开口道：“没必要节外生枝。”
周蛮拍拍罗睺手掌，笑道：“我自有脱身之法，不会有危险，既然到了这里，怎能不探索一番，修行路上的机缘，有缘者得之，有胆识者得之！”
说罢便迈步向前，脑袋上的小歪也好奇地看向前方。
洞窟不大，不过十几步就走过了狭长的通道。
然而一步迈出，却好似天地倒转，时空错乱，来到一方全新的境界，这里极广阔，但依然不见天空，头顶是乳白色的光华在流转，好似一层结界笼罩了整片天地，中央有一株大树舒展枝干，高达数丈，通体如碧绿玉石雕琢，透出一股极圣洁的气息，好似不是人间之物。
“碧玉菩提！竟是此树！”周蛮怔怔望着大树，喃喃道。
小歪啪嗒一声从他头上跳下来，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冲向碧玉菩提，想要占据这样一株世间难寻的宝物，然而还没等它跑出几步，就“砰”一声撞在一道身影的腿上。
“哎呀！”小歪惊叫一声，抬眼看向拦路身影，见是一个背对着它的光头老者，便不客气道：“秃头！你挡到本大人的路了！快让开！”
光头老者没有回应，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菩提树，转过身来，目光呆滞，木然开口道：“非我族类，不可临近。”
“嘿！秃驴！还敢看不起本大人！我偏要过去，你待怎样？”小歪气道，想要强行绕过光头老者接近菩提树，不料话音刚落，脚步还没有完全迈出，就感觉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将自己包裹住，随后缓缓升空，四只脚在空中扑腾。
“秃驴你敢！”小歪大叫，感觉不妙，果然下一刻便被扔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在洞壁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光头老者又看向周蛮，木然道：“非净土之人，须受我一问。”
周蛮顿时肃然，拱手道：“前辈请问。”
光头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光华，开口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此我成仙之道，却功亏一篑，何解？”
周蛮顿时放松下来，此中典故，家喻户晓，他不假思索，答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光头老者眼中神光乍现，好似真正活了过来，追问道：“我身既在人间，我心亦可明见，成仙路上，天劫照之毕现，如何是‘无’，如何是‘非’？”
“这……”周蛮顿时无言，老者之问本身便是仙神之问，他能作答已是照搬前人智慧，如今老者追问，只有气海境界的他如何能够对答？
他只好抱拳诚恳道：“前辈此问高深，晚辈无以为对。只是还有两句，不知前辈可愿一听？”
光头老者双手合十，眼中神光并未散去，目光深邃，盯着周蛮，显然在等待他的答案。
周蛮硬着头皮念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光头老者闻听，竟是一个踉跄，向后倒退数步，险些便要坐倒在地，口中喃喃不断：“何劳向外求玄？何劳向外求玄？”
“前辈？”周蛮向前几步，轻声叫道。
“哈哈哈哈哈——”光头老者忽然大笑起来，浑身死气尽去，双手在胸前合十，口诵佛号，向周蛮认真鞠了一躬，含笑道：“小友真是大才，可惜闻你六言太晚，否则我必将为人族踏出一条成仙路！”
周蛮毕恭毕敬回以大礼，坦然道：“晚辈所言皆是书中所见，非我所悟，前辈境界高深不可测，我心惶恐，还有一言相赠，或云‘道法自然’，道乃天地本真，不法他物，惟法自身，‘自然’之谓也。”
老者惊讶，口诵佛号，叹道：“说出此言之人真乃绝世之才，惊才绝艳之辈！一言四字以蔽所有，叹为观止，叹为观止也！”
周蛮笑道：“此乃天尊之言，晚辈可算通过前辈考验？”
老者颔首：“自然，请随我来。”
周蛮却没有立即跟上，而是询问道：“前辈，还有我的几位好友，能否同去？”
老者驻足，点头笑道：“可以。”
“多谢前辈！”周蛮抱拳，转身出洞便去寻族长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