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葬菩提
黑塔悠悠飘回，没入周蛮额骨中，周蛮端坐在菩提树下，怔怔出神。
老者消散之地，残破衣衫落在地上，一方石桌凭空浮现，桌上有剑架一座，上托一柄漆黑断剑，还有竹简一卷，摊开在桌面上，墨迹犹泛水光，好似刚刚写下，竹简旁躺着一枚碧玉令牌。
周蛮起身，翻看竹简，果然是老者的手笔，似是老者知晓自身时日无多，故此留下此卷，充作遗书，开篇便是老者的自语。
“行走人间数千年，人皆唤我菩提上人，俗世之名，忘之久矣。”
“想我自凡俗起，臻至圣境绝巅，不过三百载，我欲为人族开仙路，却蹉跎数千年时光，未有所得，终灭于天劫。”
“后世来者，若非我净土之人，能见此书，必是惊世之才，此方洞天赠予与你，此地一切尽可随意取用，若是有缘，亦可持令牌前往净土，必会被待为上宾。只是待到此处洞天于你无用，万望将此洞天归于净土，令我落叶归根。菩提再拜。”
“星落……我这颗流星，真要落下了。”
之后便是菩提上人的修行感悟，包括他所修行的功法经文，名为《菩提心经》，最后一页则记载着炼化洞天的法门，周蛮没有多看，放下竹简，叹息道：“可叹一代圣贤，终究未能成仙，修行路，何其残酷！”
周蛮没再查看断剑、令牌等物，他心有悲怆，捡起老者留下的衣衫，行至菩提树背后，徒手挖开一个深洞，将整理好的衣衫恭敬地放入其中，又将其掩埋，垒起一座小土包，只是当他想要为老者立起墓碑时，却发现周围找不到可以充当墓碑的石料。
“当！”
碧玉般的树枝砸落在地上，足有两尺粗，周蛮拎起树枝，仰头看向菩提树，轻声问道：“你也在悲伤吗？”
菩提树摇动，碧玉般的树叶沙沙作响。
周蛮取来石桌上供奉的漆黑断剑，将树枝削成碑状，又刻上“净土菩提上人之墓”“晚辈周蛮敬立”的字样，又割破手指，以鲜血染红刻痕，他本还想刻上一些花纹，只是力有不逮，只好作罢。
随后他便将此碑立于老者衣冠冢前，恭敬行礼道：“前辈，我受你颇多恩惠，怎还能窃居洞天不还？待到晚辈寻见净土之人，便将此地原封归还！”
他又在老者墓前驻立片刻，这才回到石桌前，背起黑剑，收起竹简，他并非迂腐之人，未来此地一切都会还给净土，此时只是暂且借用，并不违背他的本心。
双手捏法印，口中诵念炼化洞天法决，菩提树并未反抗，反而主动帮助他收束洞天，最终眼前一切神妙尽皆消散，洞窟复归平凡，原来只是一处不过两丈大小的土洞。
一枚碧绿宝珠则悬浮在了周蛮眼前，周蛮抬手将其抓住，上面有菩提树印记在隐隐闪烁，他可以感受到自身与宝珠的联系，可以随时将物品存入取出，相当于得到了一方大到难以想象的储物法宝！
只是可惜真身不能随时入内，必须要有一处空间作为凭依，才可以打开洞天之门，迈入其中，而且此门不分敌我，皆可入内，这也绝了周蛮凭此宝物躲避仇敌追杀的妄想。
周蛮手握宝珠，低语道：“不知你在此埋葬了多少年，我带你去看看新的世界。”
“易？你出来了？”族长的声音传来，他们听见了周蛮的自语声。
周蛮将珠子收入怀中，迈步走出土洞，小歪啪嗒啪嗒跑过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爬，东摸摸西摸摸，哈喇子都要滴到黑剑上了，同时在周蛮脑海里传音：
“小子，那个秃头老家伙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赶紧拿出来给本大人看看！”
周蛮伸手把它揪下来，以心声认真道：“菩提前辈有恩于我，我不想再听到你这么叫他。”
见他眼神锐利，小歪顿时心虚，打个哈哈道：“咳咳，知道啦知道啦，菩提前辈给了你什么好处，快给本大人看看！”
周蛮无言，回道：“有机会再展示给你看。”
罗睺等人落后小歪几步，看到周蛮完好无损，松了口气，面对那样几乎等同于仙神的存在，即便同为人族，依然令人畏惧。
罗睺走到周蛮身边，笑道：“大哥与之前有了些不同，想来收获颇丰。”
周蛮点头，开口道：“那位前辈的名号是菩提上人，来自一处名为净土的地方，他帮我铸成了本命神兵，又将遗产交托给我，我之后便要寻找净土之人，将前辈遗产交还他们，让前辈落叶归根。”
族长表示认同：“理应如此！那位前辈修为盖世，却默默无闻，死于此地，可悲可叹！”
桃夭多愁善感，一双美丽大眼中噙满了泪水，说道：“菩提前辈真是好人，我们只是跟着你进去，都赠给我们宝物，一定要想办法送他回家。”
罗睺也是一叹：“菩提前辈赠我忠告，我还冷言以对，现在想来有些惭愧。”
几人感怀片刻，罗睺开口道：“兽潮已经过去，如今地面应该已经归于平静，可以继续上路了。”
周蛮颔首，道：“走吧！”
言罢便当先潜入水中，自来时之路回返，三人跟随在后，刚刚跃出水面上岸，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原本密布的参天巨树，现在很多都被拦腰截断，满地狼藉，血液浸透了土地，树干上也溅上了血迹，满地的禽兽血肉和淤泥混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血腥与腐败交杂的恶臭，令人作呕。
桃夭小脸煞白，声音颤抖道：“好恶心……怎么突然就有兽潮爆发了？桃花源那边会不会有事？”
族长很是沉稳，面不改色道：“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密林深处有大妖在大战，乱战之下，气息紊乱，余波波及到了他处，弱小妖兽避难，普通野兽受到惊吓，便跟在逃难妖兽身边一同向外奔逃，就形成了兽潮。”
罗睺疑惑道：“这里离神城已经很近了，怎么会有大妖在这里大战？”
族长笑道：“弱肉强食，在妖兽眼里，我们人族就是最上乘的血食，所以常有妖兽争夺我们桃花源周边领地，但从来不会有谁来干预桃花源。”
他的笑有些苦涩，“弱肉强食”四字，既是在说妖兽之间，弱者退散，强者得上乘领地，更在说人族处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周蛮安慰道：“这些妖兽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罗睺冷哼一声，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杀穿密林，所有曾经欺侮人族的妖族、神族，全都要死！”
桃夭脸色依旧苍白，但还是开口道：“我也和罗睺哥哥一起！”
几人没再多加停留，继续往神城方向而去，不过经历了这一场兽潮，方向有些偏离，加上林中道路也被兽潮破坏，几人走了好几次错路，原本三五天的路程，硬是走了近半个月才到达神城脚下。
周蛮仰望这座巨城，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如此雄镇，如同黄金浇筑而成的大门之上，有匾额悬挂，没有任何前缀，只有古篆写就，“神城”二字。
城墙是山一般大的青石砖垒砌而成，其上还有血迹未被洗去，即便已经丧失了曾经的神性，不灭的血煞之气依然从中透出，还有刀剑劈砍出的缺口，杀气纵横，却被城墙自身散发出的神性光辉镇压，不能伤人。
族长吩咐几人保持沉默，一切听他决断，随后便带领他们走向城门。
“凡入城者，需缴纳对应境界宝物，受神镜照耀其身。”城门守卒冷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