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少年出大墟
群星不照之地。
黑暗被流光摧破。
好似万万年流沙过指,转瞬即逝,刹那便至。
一道人影划破永恒,照亮枯寂之地。
无尽的荒原,风沙滚滚而过,雷霆咆哮不息,闪电映照万里,虚空不时被狂暴的力量撕开裂缝,漆黑的气息汹涌扑出,激起大地深处的地气,两相冲击之下,却是寂寥无声,银白电蛇落下,在这里湮灭。
大音希声。
荒原之外,却是茂密的古木连绵成林,生命力如山泉流淌,潺潺不绝。
一只猛禽飞掠过森林上空,浑身翎羽带着金色斑纹,也许有鹏鸟的血脉,又或许来自黄金天鹰一脉,目若闪电,神骏非常。
下面树叶投下的黑暗中,一股阴寒气息隐匿,冰冷的双眼瞬间便锁定了天上的猎物。
“嗷!”
神鸟的痛呼突兀地响彻天地间。
恐怖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一条巨蛇从古木的树冠中暴起,电光火石之间,一张大口狠狠咬下,一头神骏的禽鸟就已经被两根森白獠牙穿透身体,随后不过一刹那,毒素就已经侵入禽鸟全身,它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就被巨蛇囫囵吞下。
巨蛇完成捕猎后,没有任何的耀武扬威,只是谨慎地将身体缓缓缩回了树冠中,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隐藏在阴影中,躲避暗处的狩猎者投来的窥伺目光。
密林间的某个土洞,洞口被一块爬满青苔的巨石堵住,只留下一个缝隙用以通风。
洞内火光忽明忽灭,映照出一个人影,身边趴伏着一头异兽。
人影手中挑着根木棍,不时戳一戳火堆,让木料可以充分燃烧,火堆上架着一头猪猡兽,被火烤得吱吱作响,一颗颗油“刺啦刺啦”滴到火里。
这是林中最弱小的妖兽,几乎没有灵性,难以开窍修炼,终其一生,最多也就是气海级别,然而猪猡兽虽然弱小,繁衍能力却是极为惊人,因此成为了丛林猎人最好的肉食补给。
火光在人影脸上跳跃,将他的眼瞳映得极为璀璨,他望着火堆呆呆出神,旁边的异兽极为慵懒地伏在地上,不时抬眼看看猪猡兽烤好了没有。
“小歪,你说归度前辈他们会不会想我?”略显稚嫩的嗓音在土洞里突兀地响起,人影歪过头看向身边的异兽,开口问道。
他正是消失在地脉中的周蛮,十几天前他莫名其妙坠进了密林外那片恐怖的原野,紧随其后的就是身边的这头异兽,它的出现让周蛮很是惊喜,因为它正是小蛮山上被大壮孵化出来的那只奇怪的“炽炎蛇”,被他取名为小歪。
但身处那样危险的境地,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一人一兽没有犹豫,立刻开始了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大逃亡。
也许是从来没有活物可以进入这里,天上的雷霆好像找到了一件很有趣的玩具,一路追着他们劈杀,幸好虚空裂缝没有在他们头顶打开,否则天地二气冲击之下,他们瞬间就要被压成齑粉。
小歪有着趋吉避凶的天赋能力,而且还可以说话,当时吓了周蛮一跳。
他们绕过了原野上的诸般绝境,一人一兽狂奔了整整两天,披星戴月,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一头扎进了密林,硬生生地从死亡的边缘逃了出来。
身后森白雷霆来到荒原边缘,缓缓止步,悻悻退去,不敢僭越半分。
之后在小歪的帮助下,周蛮找到了这处稍微安全些的土洞,一人一兽便暂时驻扎了下来。
到了这时候,周蛮才有时间想起自己的事情来,就地盘坐,五心朝天,内视丹田,只见一团云雾缭绕其中,墨黑色的云气和白玉色的云气相互咬合,一轮黑白图悬挂在云雾上方,正在徐徐旋转。
周蛮不由得喜上心头,这正是气海被撬开的象征!而且那一轮黑白图,像极了传说中的天地奇物——虚空本根和地脉元气!
根据经书所载,气海境分为云海、天山、神木三重境界,初入气海境的修士,丹田中一团云雾缭绕,这正是从生命源泉的天山上飘散出的生命精气,修士只要不断扩大云海,就可以感应到天山所在,待到天山破开云海,修士便迈入了气海境的第二重境界,至于第三重境界的神木,则是通往下一个大境界的通道,如今他还无需考虑。
他结束内视,提振精神,撑起拳架,重拾六步走桩,拳脚挥洒之间酣畅淋漓,气血之力沸腾如火山爆发,虚空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锁链,哗啦啦作响,似乎要将他彻底锁住,周围的粗壮古木都被他掀起的罡风拦腰截断,一如当初与闻元应厮杀之时,甚至更加强大!
他不再是四处漏风的废体,而是货真价实的气海境修士,而且他已经感觉到天地锁链的无力,他迟早要挣断枷锁,成就至尊!
一套拳招打罢,他忍不住仰天长啸,随后蹲下身子,掩面痛哭。
此后周蛮先把修炼放到了一边,他已经获得新生,但却被传送到了一个陌生之地,当务之急是寻找脱困之路。
于是他每天从土洞出发,深入密林,既是要在密林里寻找适合的猎物果腹,更重要的是要寻找人类活动的痕迹,只有找到另外的人类,在他们的带领下走出密林,才能找到回灵墟山的路。
“小歪,我今天看到这头猪猡兽的栖息地上有人类做下的标记,这里也许是属于大荒深处某一个部落的猎场,也可能是养殖场,总之我们总算是找到线索了!哈哈哈哈哈!”周蛮哈哈大笑,随手扯下猪猡兽的一条后腿。
这只猪猡兽年岁不大,肉质嫩滑,脂肪也多,黄金色的油润光泽衬着白玉般的兽肉令人食指大动。
周蛮把后腿递到小歪嘴边,小歪舌头一卷,便将整只后腿都卷进嘴里,把嘴巴撑的高高鼓起,“呜啊呜啊”,嚼得嘴边全都油花花。
“哦。”小歪兴致不高,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周蛮又取出一张晒干的树叶,撕下另一条后腿放到上面,摆在小歪嘴边,这才开始狼吞虎咽,很快就把剩下的猪肉吃得一干二净。
“小歪,你记得到时候见到其他人,不要说话,不然肯定要吓到他们的,以为我们是什么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妖怪。”周蛮没忘记提醒小歪,毕竟对于一般人而言,妖兽会说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
“你都说过多少次了,啰不啰嗦,还有,不许叫我小歪,要叫我龙神大人!”小歪很不满的说道。
“哎呀,小歪叫起来比较亲切嘛,什么龙神大人,你这么小一只,哪里像龙了?”周蛮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哼哧哼哧啃猪腿。
一人一兽吃饱喝足,周蛮把洞里的家当收拾整齐,轻轻推开洞门口的巨石,露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轻手轻脚地钻出来,又小心地将洞口封死,若是这次找不到其他的人类,他和小歪还要回到这里来,所以要谨慎些,免得被过于强大的妖兽察觉踪迹。
小歪蹲在周蛮头顶上,一双大眼睛扑闪,看着周蛮把土洞周围的生命痕迹尽量抹除,然后循着他之前留下的记号前进。
一路拨开拦路的树杈,脚下用上了走桩步法,极为轻巧,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如同一条毒蛇在阴影中蜿蜒前行,不露声息。
一人一兽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上中天,终于找到那块有人类活动痕迹的猪猡兽栖息地,这是一块密林中难得一见的大草坪。
周蛮摸了摸他在树干上留下的刻痕,不由得激动起来,之前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带上小歪,只好暂且放弃,如今终于有了脱离这片原始密林的希望。
周蛮绕着那块草坪,仔细查看了周围的每一株古木,却失望地发现没有一棵树上存在陌生的标记,这与他的预期完全不符,按理来说,人类猎人既然在这里捕猎过,那么无论是提醒自己还是后来人,都肯定会在附近留下记号,然而完全没有。
他犹豫了一下,走进了草坪,草坪上有布置陷阱的痕迹,但是那些陷阱明显早就失效了。
“难道我来晚了吗?”周蛮喃喃自语。
周蛮抬起手摸了摸小歪光滑的脊背,笑道:“没关……”
“砰!”
他话音未落,察觉到身后突兀间出现一道魁梧黑影,手中大棒高高扬起,他只来得及侧过脸,就被狠狠一棒子敲在后脑勺上,白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啾啾!啾啾!”小歪愤怒叫喊,却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一只大手抓起来。
那魁梧黑影乃是一位身着兽皮短衣的壮汉,身高足有丈余,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浓眉大眼,长相敦厚老实,浑身肌肉棱角分明,充满力量感,此时手里抓着小歪,朝身后憨憨一笑:“妹妹!打到好东西了!你说怎么处理,俺听你的。”
一名同样身穿兽皮衣,手持长弓,背负箭囊,容貌娇艳的少女从密林的阴影中走出,将弓收起,伸出两根手指挑起周蛮下巴,笑道:“这家伙怎么这般细皮嫩肉,是人吗?不会是什么妖精化形吧?”
“那这妖精也太弱了,俺一棒子都扛不住。”壮汉扛着大棒子,挠挠头。
“唔……”少女抬手撑住下巴作思索状,“这家伙虽然可疑,但也有幅人样,万一是人,我们也不能把他扔在这里喂妖兽,那就先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