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此处人间
星汉灿烂。
崎岖险峻的原始大山之间，一处世外之地，乃是一山谷地。
入得那极狭谷口，潺潺溪流缓缓流淌，夹岸尽是桃花树，若是天朗气清，许是漫天桃夭，落英缤纷之境。
缘溪而行，穷绝其林，豁然开朗，田舍草屋林立，秧苗随春风俯仰，点点火光如天上繁星在人间的倒影，充满了原始的气息。
宁谧如画。
“哗！”
刺耳的泼水声撕破夜幕。
村子中央的粗壮槐树上，一人一兽被紧紧捆住，一名壮汉扛着水桶站在他们面前，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周蛮本来还在昏迷之中，突然被这整桶的冷水当头浇下，豁然张开眼睛，警惕地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被捆住，便暗自使劲想要挣脱，然而用力挣扎了几下却是徒劳无功。
“族长，他们好像醒了。”壮汉后退几步，对一个身形同样壮硕，只是须发花白的老人说道。
老人点点头，声如洪钟，朝身后道：“夭儿，你来审问他们。”
周蛮见逃脱无望，便干脆放松下来，冷静地直面数十道目光的注视，虽然处境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但至少确实是找到了活的人族同胞，总好过他一个人带着小歪在山林里流浪，说不定哪天就被路过的强大妖兽一口吞了。
一道妖娆身影从黑夜中走出，身上披着件精致的兽皮斗篷，凸显着此人非同寻常的身份，只见她大步朝周蛮逼近，身后一道铁塔般的恐怖身影举着火把紧紧跟随。
老族长见状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夭儿，不要靠近五步之内。”
女子驻足，扭头嫣然一笑：“我心里有数的，爹。”
周蛮面无表情，平静地与这女子对视。
女子笑道：“你胆子还蛮大的嘛，我叫桃夭，你叫什么名字？”
“……”周蛮心绪电转，最终开口道：“易。”
这个名字来源于周礼最宝贝的一部古书，书籍的材质很坚韧，他曾经偷偷尝试过撕裂书页一角，然而任由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成功，而这本古书书皮上就写着一个古字——“易”，想来这部书很不一般。他现在流落到这里，情况未明，以假名行走更加稳妥。
少女桃夭点点头，道：“那好吧，易，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们的领地上？你是人还是……妖？”
提及“妖”这个字的时候，桃夭的眼神变得犀利，死死盯住周蛮双眼，周蛮坦然与其对视，笑道：“我若是妖，何来人身？”
桃夭反驳道：“传说大妖极尽升华，可以化作人形行走大地。”
周蛮呵呵一笑：“如此说来，我要是大妖，此地早已是修罗炼狱，你如何有机会如此逼问于我？姑娘不要咄咄逼人，我只是被虚空乱流莫名送到山林外的荒原上，碰巧找到了你们狩猎时留下的痕迹，当时我没有深入查看，后来就……”
周蛮努努嘴，示意了一下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
桃夭却是不依不饶，又道：“那你身边的小妖兽又如何解释？你一个人类，怎么与妖兽为伍？莫非你是那些大妖的奴仆，那群畜生垂涎我桃花源，派你来打探情报？”
周蛮眉头一挑，有些诧异，这片地域人妖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差，可以说是水火不容，无论是小蛮山还是灵墟山，虽然人族和强大的妖王之间有摩擦，但基本还是保持和平，灵墟山更有强大妖兽作为护山灵兽。
桃夭见他没有立刻回应，以为他做贼心虚，怒道：“你果然是妖族的奸细！”
周蛮闻言，平静道：“姑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它叫小歪，是我从一颗蛋里孵化出来的，与我相依为命，若非有它，我早已丧命于荒原之上。我可以向雷祖起誓，我绝非妖族奸细。”
桃夭一脸疑惑地回头与铁塔汉子悄声交流两句，随后犹豫道：“你别怪我们太苛责，只是外界妖族垂涎我们桃花源已经很久，我们不得不谨慎。”
周蛮点点头，开口道：“可以理解。”
“易，你所起誓的对象，我闻所未闻，敢问雷祖是何方神圣？可是我人族先贤？在哪里称教作祖？可能与大妖争锋？”一直冷眼旁观的族长突兀出声，同时迈开粗壮长腿，走近周蛮身前，他的脸庞被火光照亮，一道极粗的狰狞伤疤爬在他的左眼上，一双三角眼凶气逼人。
周蛮更加诧异，自己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竟然连雷祖的尊号都没有听过？
他只好耐心解释道：“雷祖出身于东荒，证道于中古，成就天尊无上果位，乃是天师一脉鼻祖，又被尊为九天荡魔祖师，雷光所向，诸邪辟易。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大妖是什么境界，但在雷祖面前都是蝼蚁。”
族长微微眯起双眼，刚想说话，就听见桃夭身后的铁塔壮汉高声道：“胡吹大气！若是那雷祖如此强大，为何我等人族仍然被妖族欺压？我们的同胞被妖族当作血食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族长皱起眉头，回过头厉声喝道：“罗嚣！不得对先贤无礼！”
罗嚣却是犹不服气，大声道：“如果那雷祖真这么厉害，这家伙作为他的传人，怎么会被我一棒子就打晕过去？我不服！”
族长闻言，略一思忖，开口道：“罗嚣说得也有道理，易，你如何辩驳？”
周蛮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大陆的哪个角落，也许就连雷祖的威光都难以普照到这里，你们似乎活得很辛苦，我很抱歉，但这不是你们质疑和亵渎雷祖的理由！我也不过是雷祖的一位信徒，并非传人。这样如何，我如今十二岁，向你们族中所有同辈之人挑战，若有人能胜我，我任你们处置。”
族长眉头微动，让伤疤显得更加恐怖，“战斗是人族的传统，你提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好！我便许了你，若是你能胜过我族中的小子们，便放你自由！罗嚣，你带他去休息，明日叫那帮小兔崽子都到这里来！”
罗嚣走动起来，犹如雄山横移，给周蛮松开绳索，就要带他离开。
周蛮连忙开口叫道：“大个子！还有我的朋友呢！”
罗嚣冷笑一声，“易，你还没有赢得自由呢，还有空关心那只小妖兽？”
形势比人强，周蛮无法辩驳，不得不低头，只好随他离去。
目送罗嚣带着周蛮离去，族长走到一位拄着蛇头木杖，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佝偻老者身边，低声问道：“您可否听闻过？”
老者几不可察地摇摇头，嘶哑道：“他是一个变数，我们要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