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做个女人
我在放十字架的架子上翻看,在最里面发现了几个圣詹里斯的徽章,圆形的,用九克拉的黄金或白锁铸成,不贵。我买了一个白锻做的小圆盘,把它挂在脖子上。它垂到我的锁骨下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我知道自己戴这个徽章的理由基本上跟宗教信仰无关。或许是为了给我勇气、带给我好运,保佑我不受邪恶眼光的伤害。我没有想太多。这个挂在脖子上的廉价而不美观的装饰品让我感觉好了一些。
我在那里待了太长时间,神父注意到了我,走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他长着浓密的白发,粉色的脸上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虽然又高又瘦,可走起路来十分轻快。他对我说他是多米尼克神父。对我来说,这个名字就像是个不祥的预兆,可是,我想并不是每个人想到‘多明我会’都能想起宗教审判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长椅上的他让我感觉到一种沉沉的温暖。我告诉他我跟主有些疏远,已经好几年没有做过弥撒了,他看上去也并不在意。他问我是否愿意忏悔,我考虑了一会。
“我认为我还没做好准备,”最后我说。“也许过一阵就好了。我也不确定。”
“过一阵会发生什么”
我绞着两手。“有些事我必须要做。修理工作。”
他打量了我一会。他的眼白有些发黄,但眼睛中间还是明澈的蓝色。
“我常想,”他说,“人们把自己分裂开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你们那一行业的人常来这里。”他指指圣龛里苍白沉默的圣詹里斯,然后笑了,露出整齐但微有瑕疵的牙齿说:“但他们并不常做忏悔。他们比其他的教民看上去心事更重。”
一时间,泪水涌上了我的眼眶,我努力抑制住,不让它流下来。我不能流泪。耳边传来一阵音乐声,珀塞尔。一天晚上,保罗曾为我播放过这首曲子。
“你是否被主遗弃,转向我身旁除了悲惨的故事,我还有什么可以告诉你”
我又能指望这位好神父告诉我什么呢尽管我每一天都更盼望获得救赎。
“很奇怪的一点是,”我最终说。“大多数失去信仰的人说那是因为他们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也就是说如果上帝存在,世界上怎么会发生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呢而我恰恰相反。处境越糟糕,我越能感受到信仰。”
“在我看来那是件好事。”他说。虽然他无法解决我的问题,但他在试着帮我。
“要么是那样,要么就是我想得到什么东西时才向上帝祈祷。”
“我们大多数人都如此,有时候。”他说。我想,或许是的,我想要什么东西才祷告,但我想要的是更好的灵魂和一个让其存活的更好的世界。
我用手握住我的徽章。多米尼克神父说,欢迎我随时回来,然后就去和唱诗班指挥交谈了。我买了几根蜡烛,点着,然后一直盯着那摇曳的火焰,直到与帕克金森约定的时间到来。
帕克金森有一个私人诊所,和医院不在一处。楼梯上铺着绿色地毯,还有一架铜门的老式电梯。走在诊所地板上时,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前台是一个长着自然棕色头发的中年妇女,她把我领进了候诊室。我无法集中注意力看供候诊病人阅读的杂志,于是便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那盏花枝吊灯,一会看它,一会把眼睛挪开。视线变得模糊时,我看到水晶灯上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小光圈。
等待的时间很长。我没有看其他的病人。我盯着天花板,放在腿上的双手软弱无力。我的心在胸腔里怦怦跳着,脖子上的血管也在搏动,可我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涌动,只知道自己的心在跳动着。
最终,帕克金森出现在门口,说,“加利女士”站起来时,我的一只手滑到喉边摸到徽章还在原处。我走过候诊室,来到墙壁漆成乳白色的诊断室,做好了准备。
我脱下衣服,暴露着身体,和这个世界之间没有任何屏障。我站在屏风后面,套上那件一侧开口、短袖、高领的袍子。上次穿这身行头是在医院里,他们往我胳膊上扎了一针,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穿着一件袍子。上面有些花,形状像老年人为了防滑而贴在浴缸底的贴画。这一件是淡蓝色,没有图案,稍微高档一些的病号服。系好袍子时,微章的链子酪着了我的脖子,于是我把它拽了出来,放在袍子外面。
帕克金森问了我的过去。他善于询问,既没有压低声音,也没有丝毫的窘迫客观和礼貌得就像在问我的脚一样。我告诉他初潮的年龄、是否有经期疼痛、用何种避孕手段,告诉他我有过的恋人、我的身体和我的女儿。我看着他走动,听他对我说话,把我的过去都告诉他。我是在拿自己拥有的东西作交换。
他告诉我他要给我做个全面检查,看一下我的身体状况。他说,胳膊抬起来,身体往这边靠,躺下,分开腿,放松。
几天来,我一直想着,这个人竟然把一个杀人犯放走了。
‘做个男人,’人们过去总这样说。做个男人,这是一种自控方式,激发你最大的潜能,证明你可以完成上帝赋予的使命。这意味着勇气、坚忍、意志力。没有眼泪没有借口。一句非常有力的话。
而我躺下来,双腿分开,做个女人。
我担心自己会生病,我喉咙发烫,胃在翻滚。我怕得想哭,因为我又想起失去安的那个晚上。但我马上对自己说,不,尽管来吧,发生再糟糕的事也不要怕。我的手指攥住徽章,瞪着天花板上吊灯旁边的玫瑰花,祈求圣詹里斯的庇佑。
帕克金森见我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便问:“你外甥怎么样了”
我咽了口唾液。“他很好,很健康。”
他点点头,到底是因为想到利奥还是因为发现了我身体的新情况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