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流产
首先要说服雨果帮助我释放那几个漫游者。我向他报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告诉他我需要什么。
“把他们关在多拉对案情并无帮助,”我说。
我两手交叉,面无表情。我看着他的眼睛,两人的眼神都十分平静。他一直都是对的:只要外表没有任何情感流露，人们就不会怜悯你、窥探你,也没有人会以他们的价值观来评判你。喜怒不形于色会让你享有隐私。
“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曾被关在这儿。”他听上去和我一样冷静，而我第一次理解了这个平静、客观而又温和的声音。“失踪的时间太长了,找不到借口来掩饰。”
“不用掩饰。他们在这里待过,没有必要隐瞒这个事实。如果他们回到外面的世界，这看上去就不是监禁。要是他们继续留在这里,那才是监禁。”
他语气平和地问我。“你想通过这个达到什么目的”
我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单地说:“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试试。”
“你确定这几个人——他们不会被无条件释放的,你要清楚，还是得判他们违反宵禁令，必须保释出狱——你确定他们没有参与杀人”他没有强调“杀人”这个词，我听到也没有任何反应。
“是，”我说，“我确定。”
我宁愿他们静悄悄地被释放,也不想再面对他们,但这不可能。于是我要了一间会议室，把我需要的两个人——卡拉和保罗一一叫过来,尽管我真正需要的只有卡拉。想到要做的事,我嘴角发涩,胸口堵得难受,但该做的还是要做,我必须习惯讲述这个故事。
他们看上去好些了。收拾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衣服,虽然也只是我们仅有的灰色运动装,是用于在满月夜过后的第一天给没有衣服的里坎人遮体的。穿着这身衣服的他们看上去很陌生。不过,尽管消瘦了些,他们也的确比以前情况好了。
保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卡拉微微喘着气,努力保持镇静。“我们被告知，释放是有条件的,我们必须为你做事。”
我保持着从雨果身上学来的那张脸。“不完全对。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会被释放,但要证明你们的清白还需要做很多工作，还需要一些时间。帮我就是帮你们自己。”
他们都是清白的,我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他们都没说话。在牢里待得太久了,他们已经学会避免任何可能激怒我们的言谈。
“当然，你们可以在法庭上进行无罪申辩,但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抓住真凶。我们现在有一个嫌疑人,你可以帮我接近他。”
“帕克金森”卡拉问。“为什么怀疑他”
“你认识他吗”我问。
“只是工作关系。我们在一家医院工作,仅此而已。”她不说了,停下来等我回答她的问题。
“我认为医院里一定有什么人帮我们的嫌疑人逃跑。”她没有问我为什么认为那人就是帕克金森。
我还是面无表情。“我想让你把我作为病人介绍给他。”
“为什么”
“我不能毫无证据就逮捕他。我需要跟他接触一下。”
保罗的眼睛没有离开我的脸。
卡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他是妇产科医生。我怎么向他引荐你”
“就说你在这里时我们谈了谈,我问了些你专业之外的问题。”
“什么”
我静静地吸了口气，空气进到喉咙里，感觉凉凉的。“我对你说我一直没能怀孕,很担心。”
保罗一愣,脸抽动了一下,像是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那样的话你应该看受孕方面的专家,那并不是他的领域。”说这话时,卡拉的嘴唇几乎没有动。
“告诉他我担心过去会造成不良的影响。就说我几年前流过一次产,担心那可能给身体造成了永久性伤害。”
“他会看你的病历，然后就会知道那不是真的。”
我看着她疲惫、皮肤开裂的脸,说:“是真的,病历有记载。”我眼睛的余光扫到保罗身体晃了一下。但我没有扭过头。
卡拉皱了皱眉头，然后把两手握在一起。“多久之前”
“六年前。”不用算我也知道。
“当时你多大”我很熟悉她脸上的表情——休息太少加上遇到太多惊奇的事时,冷冰冰的职业习惯就会自动占上风。
“二十二岁。”保罗还在盯着我。我本该看懂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张脸没有变化，很平静。“流产发生后,医生查看了我的家族病史,发现我们家的人很容易习惯性流产。”
小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母亲流产了两次才生下我们;我出事之后才知道蓓卡为母亲感到难过。她告诉我之后,我们几个月没有讲话。她说她应该为两个人感到难过,但我当时并不相信她。现在,我对蓓卡感到抱歉,但我的抱歉只针对蓓卡一人。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不能原谅母亲的,没有事先提醒我就是一件令我始终无法释怀的事。
卡拉拧着手。“我——我没把握能不能说服他。”
“他曾是我姐姐的医生,可以从这点开始。你比我懂医,编一些让他见我的理由。”
“是阿利吗”
保罗的声音既沙哑又平静,我刚开始都没有听出来。
“什么”
他没有回答。
“你是说阿利是不是孩子的父亲”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喉咙上,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不是。他——我们一起接受培训,用狗来练习。他叫罗伯特,已经去了另一个城市。”
保罗的眼周已经有了皱纹。我们刚认识时。一切都还顺利时,那些还只是小小的细纹,几乎看不出来。但现在,它们变得又深又明显。
“你当时打算人流吗’
我摊开手,看着他们,努力让自己镇静。“不,没有。我打算留下她。”
“她”
摊开手后,指头又向上翘了起来。我盯着指甲顶端的那些白色小团。“他们做了超声波检查。是个女孩。”没有人说话。“我要叫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