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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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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回到下面的监狱,警卫把他关了回去。他的朋友们查看了一下他有没有受伤。但他仍旧穿着那套旧衣服,身上既没有瘀青也没有伤口。在警卫离开之前没有人说话;他们已经习惯在多拉的工作人员在场时保持沉默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以此避免引起注意,像一动不动的小鸟在躲避头顶盘旋的鹰。

    门关上了,监狱里只有他们。于是他们开始活动起来,尽量靠近保罗,七嘴八舌地问他“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怎么样”发现声音全搅在一起后,他们又同时不作声了。保罗倚着墙坐着,眼睛盯着前方。

    “你见到谁了”阿尔宾问他。

    保罗还是看着前面。“劳拉。”

    “她有没有提到要为我们辩护的事”

    他刚要开口,又闭上了嘴,好像很疲倦的样子。他仍旧保持先前的姿势,过了几秒钟,终于说话了。

    “nada。(西班牙语:什么都没有)”他慢慢吐出这个词。

    阿尔宾皱了皱眉头。斯蒂文蹲在角落,胳膊抱在胸前,看着其他人,神色疲倦没有戒心。

    保罗低下头,又抬起来。从他回来之后,他还没有看过其他人。他咬着嘴唇,目光落在各个角落。

    我本以为他会以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告诉他们。而这会激怒斯蒂文,让他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人或是转而充满防备心理,因为他会知道自己在被人算计。总之会大闹一场。

    保罗把头靠着墙,不看任何人。然后他开始唱歌了。

    起初,其他人纷纷扭过头看看彼此,等待一个解释,但很快,他们就不动了。他唱的并不是某个旋律,而是一个个音调高低渐进的句子,简单而有韵律。听了一会,我就明白他在做什么:即兴吟诵。

    他并没有一副歌唱家的嗓子,他的声音平淡地撞击着四周的墙壁。虽然歌声与满月夜听到的那种拖长了的哀鸣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也跟月夜没有任何关系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正像月夜听到狼的嚎叫一样。

    我撒谎了。如果我前用了“他们”来指代宗教裁判者,我就是在说说。我需要使用的词是“我们”。因为我们都是其中一员,和我一样的人、我们的整个种群都是其中一员,没有任何人例外。我们改换了名字,改变了方法,但这仍然是我的历史。四百年前,我一定会是个戴兜帽的宗教审判者;现在,我找不出任何能为我开脱的借口。

    教堂里很安静。我指望闻到焚香,那里却只有刚做完弥撒的味道。不知是谁在哭,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声音了。

    人不多,一对夫妻仰面看着天花板,一个中年妇女跪在圣母堂内。旧鞋柔软的鞋底踩在地砖上发出吱吱的声音。我从来就没去过一个走起路来没有声音的教堂。圣詹里斯的圣龛还在记忆中的位置,只是凹进墙内的狭小空间,只能同时容纳大概三个人。

    我站在圣像前。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胳膊抱着一只雌鹿。濒临绝境时,上帝派了一只雌鹿来喂他奶水。他的脸光洁而平静,柔软的胡须直垂至胸。他的眼光不是投向画像外,而是朝着遥远的前方。

    我的手握了又开,脚在地上移动了几下。我还没想好来到这里之后要做什么。真正站在圣龛前时我感到的却是强烈的不适感,就好像马上要进行一场拙劣的表演。

    坐下来的话会很舒服,但近处没有椅子。我在入口处犹豫了一下,终于迈进去跪了下来。作为对忏悔者的体恤,教堂在地上放了垫子,我在一块垫子上跪下来,双手合十,看着圣像。这是个很久以前就做过的熟悉动作,虽然长期疏于练习,采取这样一个姿势也觉得心中忐忑,但信仰并没有消失,没有完全消失。我害怕上帝会因为我心意不诚却胆敢涉足他的圣地而责罚我。这种恐惧本身就是某种程度的信仰。

    这会是你想要的吗我问。詹里斯曾是个凡人,住在林中的隐士,有个洞穴专供冥想。他的信仰如此虔诚,以至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受干扰地祈祷。一群打猎的人意外地射中了他,箭伤痊愈时国王亲自去看望他,但他想要的只是清修,一位贤者、神迹的创造者,其后担任的国王由于敬仰他而为他亲建的修道院的院长。一位真正的圣徒。

    想到圣詹里斯本人,我慢慢觉得有了力量。我一直信仰愤怒的上帝。但是温和的詹里斯呢,如果我能碰到他,也许会对我说几句温言软语。世界上还是有善良的人存在更好,也必须有这样的人存在。我多么希望自己是其中一个啊。

    这会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一位想远离尘世、静心祈祷的隐士,怎么会希望看到一大群身体残缺的人来惩罚罪犯甚至普通公民呢怎么会希望看到监狱、拷问和成堆成摞为我们文过饰非的文件呢你一定不愿意深爱的树林被砍倒,成为承载我们谎言的纸张。

    你爱我们吗,詹里斯我们本该向另一位守护警卫或司法人员圣徒祈祷,可我们只有人,瘸腿人的守护者。因为我们的身体有缺陷。我能想出的理由是他必须爱我们。圣徒爱世人。不是因为我们善良,而是因为他们慈悲,因为圣徒会怀抱无限的悲悯来爱犯罪之人。因为那才是圣徒。这是卫教者的辩解,小时候听修女们说起的时候我总觉得那是在强词夺理,但这个解释让我感觉真实。不用经过头脑思考,我就会想到这个解释。因为我找不到其他的。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因为我知道詹里斯修会,所以我没从修女们那里学到东西。1484 年女巫诏书由教皇伊诺森七世颁布,宣布了女巫的存在。数千人因为那个诏书而丧命。而我们再也不相信有女巫了。

    我们曾为信仰而生。我们曾是一个神圣的修会。我们找出女巫,我们为维护上帝在地球上的法令而战,我们把人折磨致死。现在,我们还是同一个种群、同一批人,可以接受这个使命的那群人。我们也曾试着去救人,我们不愿让杀人者逍遥自在,这是甚至无神论者也不能否认的事实,而且直到今日也成立。但问题是,我们自己罪孽深重,又怎么能与世界的罪恶抗争呢

    我该怎么办,詹里斯我在拖累别人吗把斯蒂文和其他人关在一起的时候我就隐约想到他们要怎么做,于是我不用亲自动手。不管依据何时何地的法律来看,那都是该被谴责的行为。是的,我们要在塞林格曼继续伤人之前抓住他,可我相信那并不能成为折磨一个人的借口。斯蒂文肯定不会原谅我们。我让人们犯下罪孽,而若处在别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犯的。

    我读过殉教徒的故事,他们受审判时既不承认有罪也不辩解无罪,用沉默来终止审判的进行。他们知道代价是什么:身心的重压。但他们宁肯承受有时达数日之久的身心折磨,也不愿让审判官的手沾上处决他们的罪恶。这才是神圣之举,上帝希望我们做到的事。

    我该怎么办,詹里斯我所编织的罗网中已经纠缠了太多的人,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只会让我们离深渊更近,怎么都看不到出路。看看那些犯人吧,他们已经准备从斯蒂文嘴里撬出答案了。看看至今下落不明的塞林格曼吧,他喜欢在月夜杀戮上帝的儿女。帮帮我,詹里斯。我们都是迷途的羔羊。或许会再有一次审判,但却不会有第二次的耶稣受难来为我们赎罪。我们必须选择,但我却别无选择。

    你爱我吗,詹里斯我问。那位画像中的圣徒怀中抱鹿,凝视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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