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记得吗？
“如果你要从这个人身上得到东西,你必须要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我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我给你的信息会帮助你和其他人。”
保罗倚在墙上,尽力让呼吸平静下来,看上去还不如我平静。“别把他们也带上来，”他更像是在祈求我。
“不会的,要由你负责转达。他也在场,但你会想出办法的。我看过他的档案，他小时候没受过多少教育。如果你用我也不知道，比如说法语、德语,或其他什么语言,他是听不懂的。”我没有说这刚好符合他们对付他的方式。“你确实会说别的语言，对不对”
他没有看我。“我会西班牙语。还有一点阿尔及利亚语和土耳其语,但其他人不会这两种。要么克罗地亚语我会一点,刘易斯会一点俄语,说不定可以转达给他。”
“我敢肯定西班牙语就够了。”
“好的。”由于被铐住的手把他往下拽,他的站姿看起来很别扭。
“好吧。”听到我的声音,他动了一下,但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站得舒服的。“打起精神，”我说。“接下来你要听到从来也没听过的事了。”
他没有回答。我把手放在桌上。它们微微颤抖,我有些晕船般的感觉。
“你是因为纳特·杰森的谋杀案被捕的,对不对”
“为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人。”他费了些力气才摆出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
“情况很复杂。这个人，斯蒂文·哈珀，是个游荡者。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点点头。长长的后背抵在墙上。
“哦,看在上帝份上,”我嘀咕了一声。“我马上回来。”
我离开房间,把犯人独自留在那里,出去拿了把椅子。我回来时,他把眼光从门口挪开。
“给。”我把椅子放在铁杆旁。还没等我意识到,我就已经扶着他的肩膀,帮他坐在椅子上了。他被铐住的那条胳膊被扯向一边，在铁杆上晃荡,但他能够坐直身体,这样就舒服多了。他把眼睛闭上了一会,我意识到，自从他被捕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在椅子上，这个想法让我有些不是滋味,我转身离开,坐回到椅子上,不允许自己现在软弱。
“这个人,斯蒂文·哈珀,是三个人中的一个。他和他兄弟,第三个人叫戴瑞尔·塞林格曼，我们还没有抓住他。我们——”我停下来,揉了揉额头。这并不是个符合程序的案情简述，不能这样说下去。“你记得我们认识的那个晚上吗”
“你还记得当时我在喝酒,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出事的是我和我的培训生,马蒂,就是那个现在还在住院的孩子。我们遭到了三个游荡者的伏击。他们撕开马蒂的喉咙之前，他在其中一人的腿上打了一枪。我麻醉了一人,其他两个逃跑了。马蒂打中的那个人,戴维·哈珀逃跑了;第三个,我认为就是跟你们关在一起的斯蒂文。”
保罗看着我,没有回答。
“你认为”保罗的声音毫无感情。
“我认为。”
“所以那个人丢了胳膊是因为你的助手开枪打了他。”
“还因为他没去医院。”我没有逃他的目光，因为要是我现在道歉,我就永远处于下风了。“我们抓住的是塞林格曼。我们审讯了他,但除了威胁和诅咒以外没从他那儿问出任何东西。别一副不屑的样子。那个人——出了一点事。”
“你拷问了他。”保罗盯着自己那条被拽起来的胳膊。
“是的。我们约会的第一晚,你注意到我手上有瘀伤。就是在揍他时留下的。”保罗低下头，紧闭着眼睛。
“你当时可并不介意。你问了我,我就告诉你那伤是怎么来的。当晚你照样和我上床了。”
“我当时想要你。”说这话时,他并没带着鄙夷的口吻;也没有强调过去时,仅仅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吸了口气。“你现在还是同样的感觉吗 经历了拷问，而且曾经想要的女人告诉了你她的所作所为,你还愿意和她上床吗”
他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眼前的空气，试图找到答案。
我等着。
“是的。”他说。
我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我们都是这样,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把一切障碍物推到一边。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式审讯。我是个糟糕的审讯官，与其说他怕我,不如说我怕他更甚。过了一阵,他把自己弄伤，于是我们不得不把他送到医院去。”
保罗几乎笑出来了。“他把自己弄伤。”他嘟囔着这句话。
“相信我,如果是我们弄的,我们是不会把他伤得必须离开这里去医院的。”
他看着我把双手摊开放在桌子上。“我真的了解你吗”他说。
我想揉眼睛,但克制住了。“你很可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我。”
他脸上几乎出现了惊奇的神色。“很高兴我不是你。”
对于这个评价，我本可以做出很多种回答,可那就偏离主题了。
“他进了医院没有受到严格的看管,竟然让他就那么站起来走出去了。那之后不久，和我一起审讯他、但比我更尽职的男孩,在回家路上被枪打中了脑袋，他就是纳特·杰森。”
他一直盯着我。
“那之前两个月,另一个人被同样的方法杀死了。强尼·马可斯,被你朋友埃勒维咬掉一只手的人。”
“他不是我朋友，”保罗说。“我很厌恶这个人。”
必须要继续说下去,如果就此停下,也许就无法再开始这个话题了。“他们都是被银弹杀死的。”
“为什么”保罗皱着眉头。现在,他没有看着别处,他开始对案情感兴趣了。
“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某种象征意义吧。塞林格曼恨透了多拉。你们被捕一部分是由于埃勒维,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丢失的欧若莫芬。但当晚只有三个人,我们已经抓住了两个。塞林格曼仍然下落不明,我们要赶在再有人受伤之前抓住他，斯蒂文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你就是让我查这个查出塞林格曼在哪里”
我迎着他的目光，“你会做的,对不对”
虽然只停顿了一秒钟，但在这一秒钟之内,我们都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或许,过一阵,等我们都解脱了,我们会怪对方,会大声指责或是无语埋怨。但我们都无法再说自己的良心是清白的,永远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