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当时我们太年轻了

    “哦,我倒觉得你完全应付得来，”他说,然后紧抿着嘴唇。

    “你帮不帮我”

    “你不需要帮忙，因为你连线索都没有。你要怎么办，冲出去满城晃荡，去敲每扇门吗你根本不知道要逮捕谁。”

    “线索是有的。”我把手插进口袋,蜷起手指。目前只有我知道的线索。我本以为我想把它告诉一个更愿意倾听的人,但事实上我只是想说出来快点了结此事罢了。“今天我做了很多调查,我查过哈珀的记录和档案。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他有一个兄弟,斯蒂文·哈珀。有过犯罪前科,不重，年少时曾在店里偷过东西，他接受过护士培训课程,但在结业前退出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工作吗他现在是圣维朗妮卡的清洁工。”

    “你在说什么呀”阿利摇摇头。

    “我在说欧若莫芬。马蒂打伤了戴维·哈珀,所以有人从圣维朗妮卡偷了一瓶欧若莫芬给他治伤。给他点止疼药,把子弹拔出来,把伤口弄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外行。药瓶上没有标签。斯蒂文·哈珀把它从整形外科某张病床旁边顺了出来。他打扫这家医院的每个地方,他知道整形外科很容易找到止疼药,尽管他懂得的东西还不足以阻止组织坏死。他可以在医院任何病区自由行走、任意停留,要知道,他拿着拖把拖地的时候,有谁会拦着他呢他尽可以装出打扫的样子,从某个病人的桌子上拿东西。我把戴维·哈珀给斯泰因医生看了。她说她不认识那个人,但是觉得他面熟。她确实不认识他,因为她看到的是兄弟间的相似。我们要找的是斯蒂文·哈珀,他就是第三个人。而且他有可能知道塞林格曼在哪里。我需要人帮我逮捕他,你去是不去”

    “要知道,我当时也是个孩子,”阿利说。他的手一动不动地放在身体一侧。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转过身去。

    “你是说你把它挖出来却没办法面对”他眯着眼睛盯着我。

    “我认为你也不想谈论这件事。”我看着墙壁。

    “是吗”

    “也许你是对的,我可以把它挖出来,却没法面对。你可以说我怎么坏怎么坏，而我很可能不得不同意你说的是对的。”

    “你非要讲这些话是吗”

    “你一开始非要对我做那些事吗”墙上有一处凹下去了，褐色的灰泥从油彩上露了出来。“你不是唯一的一个,我不是唯一的一个。这是我们关于过去最好的说法了。”

    “我们都是孩子。”

    “是的。太年轻了。”

    “那次你咬了我之后,现在我胳膊上还有一块疤呢。”

    我还记得嘴里血的味道，咸且腥。

    “那只是很多伤疤中的第一个，跟变身人给你造成的伤是没法比的。”

    “劳拉，”他说,事实上那是一声叹息，沙哑而疲倦。

    “那甚至都不是我的名字,”我说。“家里没有人那样叫我,它是个育婴堂词汇。不要弄得就因为胳膊上的一块伤疤我就亏欠了你的。想让我提醒你一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吗”

    如果他说要,我也不会那样做,我说不出。我盯着墙，突然想到对保罗说同样的话是多么容易。我总是可以对他倾诉。在一起的第一天,我们满心愉悦激动地想要跑到外面去,告诉别人这一切感觉多么美妙,但由于无法离开房间,于是我们互相倾诉,分享彼此的感受。

    保罗之前，我从来没有跟里坎人在一起过。这是一种不同的感觉，跟育婴堂里完全不一样,他跟那些在满月夜的育婴堂里学到女孩是怎么回事的男人完全不一样。但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这是我唯一没有告诉他的。我一直觉得有必要保持一种对朋友忠诚的沉默，因为我不想侮辱阿利。把往事推开就像顶风奔跑,使我疲惫不堪。

    “当时我不知该做何感想，”我说。“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但那是不该发生的,阿利。并不是所有育婴堂的男孩都那样做了，有人没有。而你做了。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这也是你的错。我并不想以那种方式了解男人。”

    “要留给某个特殊的人”他的语气有点酸。他试图讽刺我但没有成功，我从他的话音中只听出了幻灭。我们曾经都有过幻想。但它们都破灭了。作为一群古怪而沉默的孩子;我们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幻想成真呢但即使是现在;我仍然会有些幻想。

    “不,”我说。怒气已经消散了,因为它太炽热太沉重,我无力坚持。“但是,心甘情愿的话会感觉好些。是会知道那是有价值的,哪怕仅仅是为了获得快乐或满足好奇,而不仅仅是因为整晚被关着,实在无事可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十几岁的孩子,而不是一个裸背怪胎。那本该是美好的。”

    “你本来就是个裸背,劳拉。”阿利说。

    “你认为我讨厌我们,对不对”我没有看着他。头太沉了,我抬不起来。我倚着墙滑下来,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你认为我讨厌被困在这张裸背的皮囊里,所以我讨厌任何跟我一样的人。”

    他一言不发。

    “但你错了,”我说。“我并不比我们中的任何人更讨厌这个身体。”是的,我并不真的讨厌裸背。只是有些时候,四周的墙壁让我觉得很压抑,我想忘掉一切;我想有别的事情来操心,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烦恼,而不是年复一年面临同样的偏见和贫穷，总想着下个月来临时会不会受伤。不是这些同样的人、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日子、同样的孤独。有时,我渴望一点星光。

    我现在可以冷静而又冷酷地看清楚,我并没有原谅阿利。他笨拙的手指在我瘦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上进行的毫无乐趣可言的探索，对我而言既是侵犯,也是侮辱。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装作这并不重要。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装作从来没有在看着里坎人的时候,也希望能暂时地过过他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