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应该待在我那里
我起身时,她没有挽留。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说,“你会给我打电话,对不对”
我转过身,身体倚在门上。“你想让我打吗”
她的面部扭了一下。“我当然想让你打了。”
“好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说完,我转过身去。
“梅”
“什么事”
我再次转身面对她时,她做了个无助的手势。“你能不能——把你男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好让我知道怎么找到你”
“说不定我不会待在他那里。”我应该微笑,应该抱抱她。但我只是倚在门上，那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我打电话时会告诉你的。”我们之间的地板上,横亘着二十八年的岁月。
只是我不知道，当我再次面对着门,并从中穿过的时候,到底是我们俩中的哪一个要忘记那些岁月。
“您不能进去,他正在打电话。”那人对我说。
“我有事跟他说。”
“能不能由我为您效劳呢”他长着一张瘦削的脸,喉结十分突出,就像是脖子曾被拧成了两段而又没重新装好一样,头发也很稀薄,但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依然一副不卑不亢、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跟他块头有我两个大似的。他的声音并不尖锐。
“不,我需要跟保罗·凯尔西谈话。”我退后一步。纠缠了我一整天的晕眩此时再次袭来,我无力争辩。“没关系的,我可以等。”
“那么您可能要等好一会了。”他指指一张椅子。“您想喝咖啡、茶还是水呢”
我闭紧喉咙。我身体里已经没有装水的地方了。“不用了,谢谢您。”
我盯着墙。每过一小会，西蒙,就是那个在走廊里把我拦住的人,就会过来看看我,给我杂志和饼干。半小时之后,我终于拿起一本杂志,好让自己从他不厌其烦的热情招待中解脱出来。
我随便翻着书页,发亮的纸张晃得我眼花。上面的文章介绍怎样洁肤,怎样使你的资产最大化。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些昂贵的杂志了。我试着思考,如果我是个漂亮的女人,情况是否会好些。但我觉得也不会有多大变化。美貌太容易失去了。
我消耗了半小时的生命来看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的照片,终于,我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嗨!劳拉!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看时尚杂志!”
“不是我的。”保罗站在我面前,有那么一秒钟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在我旁边的椅子坐下。西蒙又回来了。他轻松地跟保罗打了招呼,看上去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嗨!保罗。这位女士说她想跟你谈谈。”我待在这里就是他的责任,他要尽职尽责。
“没事儿,她是我女朋友。”
“哦,是劳拉。”他笑了,好像已经认识我了。“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
“终于。”我握了握他向我伸出的手,还好我还记得怎么握手。“我是说,很高兴见到你。”
“不好意思,让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应该告诉我的。”
“没关系的。”
“到我办公室去好吗”保罗站起身来,指了指他的办公室方向。我跟着他去了那里。四壁都是书,桌上放着文件夹和一盒纸巾。他随手关上门。
“见到你我很高兴，”他说，“但是劳拉,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坐了下来。我想把嗡喻的声音赶出脑袋。“为什么你认为我不会看时尚杂志呢是不是我看上去衣冠不整呢”
“哦,上帝,我真不该说那句话。不,你看上去棒极了。只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见你读过那类杂志。但愿没有因为这个得罪你。”
“没有。没事的。我确实不喜欢看。”
“有什么事”他坐下来。“喝咖啡吗”
“我什么都不想喝!”
“好了,好了,我只是客气一下。”
“保罗，我能跟你待在一起吗”我试图找出委婉的方法逐渐扯到这个话题。但我找不到。
“嗯,你是说今晚”
“不。我是指短期内。”我想转身离去。我真不想提这样的请求。
他皱了皱眉头。“我刚才也猜是这样。”听他的口气,他好像并不认为这是多大件事。
“怎么了,是不是窗户又渗水了”
“不是。出了一点事。你你不该答应。你应该问清楚怎么回事。”
“我刚刚已经问了啊嗨,你还好吧你看上去有点紧张。”
复述这些事情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拖着石头上山一样。但我还是又说了-遍。我说到死亡,说到了那个想对我不利的人。只是简单一说,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名字。他只需知道最基本的状况就行了,因为不管我说什么,他也只要答应或是拒绝就行了,我无法忍受再次重温那些细节。
“他们说我不能再待在自己的住处了,”我说完了。“但如果我跟你在一起,你就要考虑自己可能陷人的危险。”
“不。”我不知道那个“不”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没关系。你应该待在我那里。”
“什么”我瞄了他一眼,抬起一只手去擦眼睛,但又把手放下了。“难道你不拒绝我吗我现在是个灾星。”
“你不能回家。”他走过来,坐到我身边。
“你不害怕吗”
他耸耸肩。“那人针对的又不是我。何况我以前也跟疯子打过交道,我并不是很担心。”
“你应该担心。”
“比起我自己,我更担心的是你。”他像是在承认某个事实。伸手去握我的手时,他似乎有些小心翼翼,这让我觉得陌生。
我有一股冲动想把那只手推开,但我告诉自己那是保罗,他答应让我待在他那里,于是我控制住了自己。
“如果有人在针对你，清楚你在哪里我反而更安心。”
这说不通啊。那句话很礼貌,很体贴,但仍然说不通。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没有反对。为他着想的话,我应该反对。我不该让他卷入危险中了，但我太累了。我乖乖地让他把我带出了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