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像一种仪式

    “你不会的，”我说。我坐直身子,声音短促而生硬。“我在运用自己的判断力，你只是服从我的命令,无须负责。”那团光进入圆周之后,追踪器发出了嘟嘟声。仍然形状模糊，无法辨识。

    “是,但”

    “纳特。”我没有看他。“我为此事负全责。不用再说什么了。”

    纳特坐回座位，两腿叉开,手放在上面,没有再说话。

    如果纪律委员会听到我说的话,那么我的处罚就是铁定的了。如果雨果听到，他会告诉我他不同意这样做。如果到了那里后,发现一群食肉动物准备袭击我们，我会被杀的。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那么不真实。疲倦过度反而不觉得累了;提神剂里的咖啡因让我的神经突突直跳,但身体深处,我却绵软无力,就好像闪亮的包装纸裹着一个柔软而无棱角的内核。各个方向都可能有危险袭来;我精疲力竭，仅仅是今晚我忘记了恐惧。

    我们穿越了五伤区,追踪器上的生物仍然在我们前方。当我们到达屏幕显示的圆周时,我意识到我犯了个错误。我正在追的东西并不在公园里面。我现在看明白了,它离我们并不远,但它在公园外的街道上。我们必须继续走。

    公园西门为我们敞开着,车从那里开到了园外。

    “他们为什么不把门关上呢”自从我开始这冒险的追踪以来，这还是纳特第一次发问。

    “为什么要关门”我被问得一头雾水;面前的房屋似乎都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不让变身人进来啊，这样他们就没法到树林里去了。”

    “开阔地比街道更容易追捕。”我的声音在地面回荡着。“何况变身人能跳越院墙。”

    我们又回到了街上。五伤区是高档住宅区。公园附近的建筑甚至都不是普通的公寓楼,而是独门独户的住宅。房屋相间排列,前面都有竖着高栅栏的花园,前门外是一排台阶。在城市的这片区域,人们可以单独居住。

    被栅栏挡住的花园,铺路的石块。我驾车又开了三十码,然后坐稳身体,打弯，发动机发出轻轻的旋转声。

    什么都没有。街上空荡荡的。追踪器显示我们所处的方位正确。但这条路根本就是条废弃的路,在车头灯的照耀下显得灰蒙蒙的。而且这里只有我们俩。

    “劳拉”纳特握住项圈棒。“怎么办”

    “稳住。”我拿起枪，打开车门。

    “你去哪里”

    “马上回来。”

    车门开了,我的脚落在地面上发出轻轻的咯嗒声。我甩手把门关上,背靠面包车站着。

    街上没有人。

    我绷紧身体站在远处,等待着。没过几秒钟,从前方传来一个声音。

    脚步声。

    前方是一堵花园墙,又高又结实,顶上还有金属杆。旁边是一栋红砖大房子，从不断延伸的院墙可以判断出，花园一定很大。

    可以听到里面有动静。

    也许有人在自己的花园里变身了。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情;有些人没把窗户关好,或是窗户坏了,他们就有可能在夜晚跳出屋子。如果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那么我们可以明天向他们提出警告,但现在则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墙很坚固。变身人可以从墙头跳过,但很有可能不会那样做,除非他是个天生的游荡者。虽然待在花园里并不合法;但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或许只是有人在花园里养了山羊,要么是把狗拴在屋外了。

    我无法断定。墙高耸在面前,我看不见后面的东西。我沮丧地倚在面包车上,手紧紧握着枪,这时我听到了别的声音。

    嚎叫声。音调不高,音量不大,但却像碎玻璃一样犀利。

    我没对纳特说话,径直绕到面包车后面。保险杆上方有一个台阶。我把枪塞到腰里，一只脚放到台阶上,向上伸出手去抓防护车顶袭击的挡板，把另一只脚放在车门把手上。我的脚被把手酪得生疼,我咬紧牙,双手抓住挡板,直起身来。我的身体贴在车子的格栅上,活像一只装在鸡笼里的鸡,不过这样就离墙很近了,我抓住墙头的铁杆,往花园里看去。

    花园里很暗,高高的栅栏在地面投下条条阴影。仅仅在上方有微弱的灰色灯光,一时间,我根本看不清园内的状况。突然,一道亮光从我眼前闪过。是两个绿色的小光团。

    那个变身人扭过头,眼睛的反光消失了。另一只跑向他,他们摩望着彼此的脸,鼻子相贴,分开,又相贴,就好像恋人间的亲吻。

    眼下的景象有着某种难以言传的真切感。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下面足有五个、或者是六个变身人,银色的皮毛几乎在闪闪发亮。有两只站在一起,鼻子相触;另外的都躺在远处的树下。

    我正看的时候,有一只抬起头来,脖子灵活地像天鹅一样,然后它站起身来,大步跑过花园,头仰着,喘着气。

    从它的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低沉的嗥叫,但既无伤感也无痛苦,反倒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它往四处看了看,这时站着的一只变身人也从角落跑了过来。它们两个都站在那里,脸冲前方。

    它们看不见我。它们肯定看不见我。

    第二个变身人从嗓子眼里低吠了一声,它们都站了起来。花园很大,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小片田地了,因此当它们开始向我这边跑过来时,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抓紧铁杆,看着它们挤在一起,像鱼群在移动。

    首先是一个,第二个紧跟着叫了起来,就像合唱一样,叫一声,喘口气接着叫，没有片刻的安静。花园里充斥着那诡异的嚎叫声。它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冰冷而无感情。月白色。

    其中一个跑到了栅栏前,呲着牙,皱着脸,就像戴着野蛮人的脸谱。我能看见它厉害的尖牙和闪光的粉色牙床。

    它仰起头。

    我松开手,仰面倒在车顶上，翻身向边上滚去，坚硬的金属酪着后背前胸。我先放脚下去,两手抓住车顶边缘,身体悬空,然后脚重重地落在石头地面上,膝盖一弯,双手撑住地面,头部觉得被猛地颠了一下。然后我直起身,用力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纳特问,而现在对我来说,听到人的说话声简直是难以忍受的。

    “劳拉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