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偏离路线

    这次要用担架;变身人很沉,我们要把它放进担架,两人抬着它放进车里。虽然一个人也能把它扛上去，但要费很大劲儿。

    纳特把它从担架上弄下来,锁进笼子,取出芯片来查看它的个人信息。我则拿出金属探测器来寻找那几发错过目标的麻醉针。在紧急情况下,没有这样做也不会被追究责任，但是目前周围并没有变身人。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满月后的第一天,瘾君子们都会去找未射中的麻醉针，每管针里面的镇静剂足可以使两个人昏睡一个白天。使用它们是非法的,甚至连接触它们都是不应该的。正确的做法是向公园管理人员报告，然后让多拉派人戴着乳胶手套把它们取走。但已经有过某些人因服药过量而死亡的案例。目前控告多拉工作员未把麻醉针清理干净的案子还没有一个成功的。但是,那一天总会来到的。

    金属探测是一个既无趣又麻烦的工作。换别的时候，我会让下属来做这件事，但今晚,我被某种不真实的感觉攫住,难以忍受再待在车内。只要我待在里面，就会感受到幽闭恐惧。尽管在月夜中徘徊是一种疯狂的举动,我仍然戴上乳胶手套独自走下车。戴手套是为了防止误拾了用过的麻醉针而受伤,但我却为它阻断了手和空气的接触而沮丧。

    我们又花半个小时绕了一圈,没有任何情况。只有透明的月光在草叶上雕出片片阴影。关在我们笼子里的人叫彼得·西登,已有家室,这是他第一次违法。他只是奔跑,不伤人,这就说明他性情温和。麻醉针会让他昏睡好几个小时。

    我开车沿着我们巡逻区域的边缘绕行。如果有任何情况,追踪器会有显示,所以我们尽可能待在目前所处的位置。我的脑子里思绪纷呈;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起涌上来,却没有一个能停留。我只是看着车窗外。

    我知道附近有个湖,我有时会带利奥坐在湖边。我抱着他,告诉他等他学会坐起来之后，我们要拿着面包来喂小鸟。湖不在我们的巡逻区域之内，在预定路线之外几百米开外。这次的满月夜从周二开始,周三结束,平静无事,整晚就只有一个变身人。我很想去看看那个湖。我从来没在月光下看过它，而且很可能再难碰到这么安宁的夜晚了。

    当我掉转车头向湖边驶去时,我觉得很安全。可能是提神剂服多了，也可能是逮住了彼得·西登让我有些兴奋。人们把这叫做危险过后的欣快异常。我在一片银灰色的开阔地,任何人想要接近都会被立刻发觉。我有追踪器,有枪，有战斗能力。我身边空间广阔,不管这里有什么人,他们都不会认出我来;他们不会讲话、唱歌,也不会诅咒我。甚至可以说这里有某种自由。

    “我们是不是偏离路线了”快到湖边时,纳特问我。

    “有点。”我不会告诉他我是冲着某个美丽的地方而去。“我们的区域现在差不多是死水一潭。稍稍偏离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是不是有可能受到入狱六个月的处罚呢”纳特说。他的声音很严厉，而不是害怕。我仍旧扭着头不看他,努力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放宽心,孩子。这么平静的夜晚没有人会浪费时间在这条巡逻线上兜圈子，如果我们的区城有狼人,那自然另当别论,可关键是没有。不可能有人告我们渎职的。放松。”

    我已经不在真实的世界里了;更准确地说,是远离那个世界了。湖水是板岩般的灰蓝色,今夜几乎没有风,平静的水面少起涟漪。月亮在湖面闪着光,偶尔在晃动的湖水中破碎,变成一排新月,随着波浪跳动。我很难相信，如果自己伸手触碰湖面,我的手会毫无阻拦地穿过湖水，变得又湿又冷;因为湖面看上去形态固定，像天鹅绒般光滑平整，这只是地球上的一小滩水;我本以为它会像天空一样清朗通透,可是在黑暗中,它柔软、闪耀,一片空无。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纳特有些不耐烦。

    我们在看湖水,我可以这样回答他，我的眼睛可以一直盯着那片水。我扭过头看着纳特,发现他盘着腿坐在座位上,抱着自己的膝盖。一个他几乎不认识的女人在夜里带着他东游西荡,使他面临可能被素未谋面的上司们责怪的危险。他希望这一切能够正常而真实,他想要的是一个学习的机会。他正在执勤。

    我正打算把自己拖回正轨，掉转车头离开湖边回到巡逻线上,这时我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追踪器上出现了一个光圈,标志出小区域,提示给我们一个可能出现情况的范围。当某个物体出现在光圈内时,追踪器发出了嘟嘟的鸣叫声。光圈外的屏幕只有几毫米。光圈的边缘处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在东北方向形成模糊的一片。

    距离尚远，追踪器没有发出声音警告我们,但有东西确定无疑地在那里。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单个。

    “你看到了吗”我说。

    纳特看着屏幕一言不发。

    一次围攻。一群狗。一个错误的信号。一切都有可能。

    我想弄清楚。

    “不好意思，”我朝东北方驶去时,纳特说，“我们是不是远离巡逻区了”

    “如果我们是在避免危机，”我专心开车，“是不会被追究责任的。”

    “是的,但难道我们不应该打开收音机看看是不是有人已经弄清楚情况了吗”

    “如果我们能先证明它值得调查,我们就等于帮了调控台的忙了。”还没等我想出原因,这些话就脱口而出了,但我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如果是一群怎么办”

    “那样的话,我们有权要求增援,而且在别人的巡逻区更容易获得增援。”灰色的小路在车轮下蜿蜒,我开着车继续前行。

    “会不会惹上麻烦呢不是我们的区域,而且没有任何人让我们去那里。”他声音里的紧张在我耳边抓挠,让我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