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抓住一个小捕手
他不说话。是我的软弱导致了这个局面,肯定是这样。他可以看穿我,他看穿了我做不到。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怎么还能打败我呢
“回答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差点失声尖叫。是纳特。我已经把他忘了。我的世界萎缩得只剩下我和塞林格曼,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存在了。我心中充满对他的愤怒,那不懂事的蠢人,那个笨蛋,那个让我差点跳起来的孩子。他也可以看穿我;他看见了我的无能,正是塞林格曼让这种无能显现出来的。我的软弱就躺在地板上;躺在我的脚边,粉红色,像蜘蛛一样;颤动着,从我身体里生生拽出来的神经,暴露在全世界的面前。我被扒光,毫无遮拦,污秽不堪。
塞林格曼把头从我的手中挣开。“继续,宝贝儿,&34;他说。“让我看看你还能做些什么。”
我感到窒息。我想吐。有那么可怕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要病了。我绝望了,就在这时,恶心的感觉消失了;我的身体毕竟还没有那么戏剧化。但我无法继续。我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背对着他,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能让自己听上去很镇静上。
“你这样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你想要什么烙铁肢刑架这里不是宗教裁判所。你不用再指望扮演戏里的英雄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必须是真么。他就是把自己放在戏剧里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认不清状况,只有我一个人认为一切都是真实而可怕的。
“你为什么不把英雄的面具放下呢,大家会觉得乏味的。直到我们能得到点有用的东西,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相信我,殉教并不激动人心,不管你自认为自己在为何种信仰而牺牲。或者你仅仅认为自己是条硬汉。无所谓。”我必须让他缩小。他要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伤害他这件事不能让他有机会控制我。我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装腔作势的咆哮上,把那当成一次作秀,一个阴谋,于是我几乎可以蔑视他了。“你可以强硬,想怎么强硬就怎么强硬。但是如果你能给我们合理的解释,你就能早日获得自由,我们也不用这么麻烦。”
他笑了。“好吧,我解释,&34;他说。“我解释。”他把头歪向一边。当他开始轻声唱歌时,那画面看上去几乎有些滑稽。
我抓住一个小捕手,
他想抓住我。
他拿着银枪追我,
他拿着棍子追我,
我跳到他身上,坐在他身上,
在他身上咬无数的洞。
我知道这首歌。我的肌肉收紧,一股压力沿着脊椎骨涌了上来。小时候我就听过这首歌。那个记忆应该转瞬即逝,但它没有。这种感觉就像第一千次听到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或是往已经淤青的胳膊上再打十五拳。他竟然敢如此愚蠢,现在我才知道,他真的敢如此愚蠢。
我看了纳特一眼。纳特走上前去。他的脚开始在地上来回弹跳,摆出拳击的架势。头三拳打在了塞林格曼的太阳穴上,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打那个地方,我能想到的就是打他的脸,但是纳特的拳却越打越快。他的身体离塞林格曼只有几英寸,我的手跳动着,我提醒自己,这里没有什么是我以前没见过的。但我以前并没有动手打过被关押的人,没有真的打过。今天是破了先例。纳特飞快移动的身体挡在了塞林格曼前面,我看不见我的犯人,为此我感谢纳特。因为现在塞林格曼看不到我脸上的虚弱。我努力地看着纳特的动作,一边努力集中思想,反复地告诉自己我们做的是对的。
但出现在我脑中的却是回忆。
我抓住一只小白兔,
我抓住一只小跳蚤,
我抓住一个小捕手,
他想抓住我。
他拿着银枪追我,
他拿着棍子追我,
我跳到他身上,坐在他身上,
在他身上咬无数的洞。
妈妈说我调皮,
我应该乖乖服气,
但妈妈,我很饿,所以——
不要
跟我
生气!
他们带我见律师,
他们带我上法庭,
裸背法官召见我,
把我的惩罚说:
他要关我一辈子,
他要我一辈子不透气,
法官大人,我很饿,所以——
不要
跟我
生气!
他们拿棍追我跑,
他们把我锁地牢,
他们推我跌屋顶,
他们把我剁成块,
他们剥下我的皮,
他们送我去喂鱼,
但捕手,捕手,我很饿——
你
无法
抓住
我!
蓓卡必须要接我放学。“这是你在家里的工作。”妈妈这样说,我们都知道这就意味着此事没有商量。我在家里的工作就没有那么明确了。妈妈甚至几乎从未向我提起过那个短语。就好像我对家庭没有任何义务。
但是,我有一个义务;就是等待蓓卡来接我。从她的学校步行到我的学校还要走几分钟,而且放学比我们晚一刻钟。就是在那段跟蓓卡一起放学回家的日子里,我第一次听到了那首歌。我总是边用脚踢课桌边等着蓓卡。那天,我刚刚把鞋尖弄脏,蓓卡就到了,我们兴高采烈地向家里走去。我记得自己当时正想跟她谈谈我的钢琴老师,那位总是戴着长丝巾;红指甲在琴键上敲来敲去的女士。
钢琴课是妈妈坚持要我参加的课程之一,而且她坚持要蓓卡监督我练习。刚开始时,我对妈妈想把我培养成淑女的举动很不满,但后来,我慢慢地开始喜欢钢琴课了。那天,我惊奇地发现,我可以用白键敲出好听的声音了。我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新发现跟蓓卡分享,她却只顾着要让我明白什么叫八度音阶。我说那就是八个音符,但她却摆出已经十岁了的架子,告诉我那是不同的音乐单位,而且半音也不是唯一的计算方法。
那天的事情我竟然记得那么清楚,不可思议。
“我知道八度音阶是什么,”我说,“邓肯小姐告诉我了,瞧,就像这样。”我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把手指伸开。
“那不是八度,梅,你的手太小了。”
“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