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狼变行为实时监管部
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头发油腻腻地打着。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更喜欢喝醉而不是清醒。
“听我说,杰瑞。你要继续你的匿名戒酒会活动。我说不定可以,我是说说不定,能说服法官放你一马。”
“我不想坐牢,”他咕哝着。“你们为什么总想把我拖进去”
“你刚刚听我说话了吗你要坚持戒酒,这样才有获释的机会。如果你放弃,你就只能在牢房里呆下去,牢里可没有威士忌给你喝。坐牢还是发誓戒酒,杰瑞你要做个选择。”
和杰瑞在一起时,你必须把同样的事情说好几遍,只有这样,你才能指望有一部分能钻进他的耳朵。
“我在戒酒呢。”
“杰瑞,有十二个月夜你都在外面游荡。”
“十二次。”他向我眨眨眼。“这次他们抓我坐牢的原因是什么”
“很可能是因为你在捕手的身上撒尿。人们对这种事情总是很豁达,你明白吗杰瑞,虽然你的脸很可爱,我们也厌倦看到它了。”
“我不记得我往任何人身上撒尿了。”
“你当然记不得了,对不对。当时正是满月夜,喝了酒,又在变身,要是能记得什么才真的是奇迹呢。”
他皱着眉头,这表情某种程度上让我松了口气。其他任何人肯定会让我闭嘴,裸背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但杰瑞却不会。“我不记得我往任何人身上撒尿了。我会那样做吗”
“是的,你会的。杰瑞,我有好消息。”
他抬眼看着我,虽然宿醉未醒,眼神中却充满希望。
“你要重回改造系统中。匿名戒酒会,接受社工帮助,还要参加劳动。至于现在,你别想再碰酒精了。”
他的脸沉了下来,但我也狠起心肠。我可不想让他进牢房。在我的当事人中,他还算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但现在我没有心思关照他。
“狠心的女人,&34;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只装作没听见。
我对这个人的感情几乎可以称得上喜欢,但我也不在乎说实话。
“杰瑞,放到几百年前,你肯定就上火刑柱了。我是个仁慈天使。”
我花了两年时间去学习怎样成为狼变行为实时监管部的法律顾问。狼变行为实时监管部,这是我们此时在这个国家的名字。这个名字随时代不断变化着。两年时间去学习法律制度,当时看来时间还真不算长。
我们的法律很古老,在历史的重压下几经修改。只有我们才会花时间去学习它们。每个人都对宵禁令习以为常;大多数公民也自觉把自己锁起来。比起另想他法,沿袭旧制更方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跳出来说,既然我们那么讨厌里坎人,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自己锁起来,让正常人自由活动。我无法对这一说法提出异议,其实这对我们更有好处,即使不是对他们的话。绝大程度上是这样。
我们曾经被称为‘圣詹理斯修会’,这是最初的名字。詹理斯·伊基德斯,残疾人的守护圣人,树木和森林的守护人,也是黑夜的守护人。他是守护裸背的圣徒,尽管其实是犹大·泰德斯,绝境的圣裘德圣人更经常听到我们的祈祷。圣詹理斯是我们的圣人,詹理斯和圣多明我会(天主教修会)。
这就是我两年中,在行政管理、动物抓捕和射击课的间隙中学到的东西。十四世纪之前,有关满月夜的法律和宵禁属于我所学的权宜法范畴,处理方法依具体情况而定。
如果住在农村且饲养了性畜,那么人们会把自己关起来,让该地区的非里坎人负责看管,防止他们袭击自己的牲畜。如果是在城市里,则很可能会有宵禁。所以当满月夜来临的时候,一切并不会有太大改变。如果在偏远地区,那么他们会依本性而行。如果是乞巧,他们就会四处乱窜,咬死人畜,此后再为此被绞死。
后来发生了瘟疫。瘟疫肆虐的时候,活着是不幸的,生存是艰难的。战火纷飞;到处是雇佣兵;饥荒肆虐,庄稼染上麦角菌,人们吃着有毒的粮食,黑死病像末世的天使般飞过欧洲。启示录上的预言都实现了:到处是瘟疫、战争、饥荒、死亡。世界末日来临了。
那段时间人们对流浪汉异常严酷。变身人并不理解“隔离”这样的词。人们每日被死亡包围,看着自己的邻居活活腐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没有一个人不是满腹惊恐。在墙上擦脏手的人被认为是在诅咒大家并因此而被同乡杀死;犹太人被怀疑在井里投毒而遭处决。夜里走出自己房子的人被认定为瘟疫的传播者。看过一半人口吐鲜血而死的幸存者在城中央堆起木柴,把那些‘瘟疫传播者’活活烧死。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比宗教裁判所真正开始发挥作用还要早。我的学校教育有一部分是由修女们负责的,她们并不愿意过多地提及这些事情;历史是由多拉指派的老师教授的。教堂发现了新的敌人:女巫。她们是魔鬼的信徒,时刻准备好背叛上帝、抛弃所有神圣纯洁的食物,为了获得暂时的魔力去伤害自己的邻居。如果这桩罪恶真的存在,那它就是不可饶恕的。在欧洲大陆的每一台肢刑架上,都有女巫在招认自己可怕的罪行。抓捕女巫是合法的,还要按照一定的顺序对她们进行不同程度的肉体折磨,让她们认罪。这一机制高效运转,看上去代表了神圣的正义。
梦魇,睡梦中的女妖。睡梦中,恶魔降临,与你交媾,诱惑你将灵魂付与撒旦。麻烦就在于你根本记不清睡梦中发生过什么,所以你根本无法为自己辩护。满月夜变身也是如此。没有人能清楚记得发生过的事情。因此也就很难说清自己变身时有没有和恶魔亲近,或者恶魔有没有化作狗形与你交媾,或者变成老鼠让你一口吞下。很显然,当你的胳膊被挂在吊坠刑架上时,这一切就更加难以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