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独处
一整天。
温热的指尖轻触肌肤，暧昧若即若离。气氛逐渐旖旎，我听到喉结吞咽的细小声音，心跳如战鼓雷雷。
他弄完，找出一件干净里衣披上，等我背过身去，系好盘扣，反倒不着急走了。
扶着我走到镜前坐下，哄小孩般温柔道：“来，帮你把头发重梳下。”
我乖乖坐好，随他摆弄。傅又临解开一团糟的乱发，耐心用篦子梳顺，声线无比轻柔：
“跟着我，你受苦了。”
没来由的话使我犯迷糊。他把头发细致归拢头顶，手法生涩盘成青螺髻，从怀里摸索出一只自制的木簪固定住。
“听老李说，他们嘴上不干净，得罪了你。”
“再忍耐些时日，我把你放到条件好的地方，跟识礼的女子一起生活。你住我这儿，吃不好睡不好。”
“你以前，在汴京，多么金尊玉贵的一个小娘子，跟着我”
“我和士兵吵不是因为这些，”我打断他，“若以俗物评判他人，未免将人太看轻了。”
”年幼时遇大荒灾年，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也是有过的。当然，这和傅校尉的枪林剑雨比起，不值一提。”
我有些伤心，觉得傅又临没有和我处在同理心。他小心将耳后碎发篦紧，心虚道：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能说，小嘴叭叭说一句回十句。”
我诧然：“我们儿时见过？”
他点了一下我的鼻尖，扶着额角无力笑道：“你竟不记得？”
他指着铜镜残缺一角，浓黑眉目笑意荡漾：“喏，这便是你留下的证明。”
我更诧异：“我摔的？”
傅又临耷拉嘴角：“嗯！”
“父亲找到我，说起指腹为婚，你不晓得我当时多慌，我怕你还像小时候那般刁蛮打我。”
我噗嗤笑出声，好像有点印象了，曾捅蜂窝误伤了他。难怪他刀剑戳进筋骨都不叫唤，偏在屿城被尾部带针的虫吓成那样。
“你伤害过我的事不止那一件好吗？”
傅又临笑得宠溺：“后来再见，你穿着明媚的衣裳，热情善良，美丽大方，非要请我吃早茶。”
“当时的心啊，一下子被深深吸引，世间怎会有如你一般的女子，似沐春风，吹暖纪明碌碌无为的旅途。”
他说得肉麻，我皮肉发紧，“那好像不是咱俩初见吧？”
他熟稔于心，像在心中回想千遍万遍：“当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不知是程玉娘子，当时我的马鞭差点抽上去，将你当贼拿了。”
我掩口失声：“你还记得？”
“嗯，”傅又临拉着我站起来，将我的手握进他粗糙掌心摩挲，柔肠缱绻，没来由下保证：
“今晚我一定早些回来，陪你。”
是夜，他果然回来早些，然而接近子时，进屋倒头就睡。如豆灯火下，我端进来清水，为他擦洗疲累一天的身体。
他睫毛动了动，悠然醒转，惊觉自己躺在床铺上，急忙挪身道：“不好意思啊，太累了，你睡这。”
我知道他恪守敬礼，况且早已定亲。成亲之仪，眼下兵荒马乱，不知要何时才能操办。
况且我内心认定他，只嫁他，早晚同床共枕。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的，那硌得骨头疼的箱柜是睡觉的地儿？勒令不许去。
傅又临摇晃几下身子，复躺下。我和衣挨在他身边，灵台清明。
外面月黑风高，不见星辰。淅沥飘起微雨。南方雨水不似北境，岭关一过便寒浸侵体。我很挂念家人，睡意全无。
雨势渐大，石块一样砸棚顶上，哗哗作响。潮湿趁虚而入，肆虐空荡的陋室。
我绻起身躯，心境沉浮如雨打萍。黑夜中兀自睁着双眼，簌簌落泪，直听到四更。
恍惚间，一双手慢慢从背后搂紧，温暖覆上眼睛，“你哭了？”
傅又临猛然惊醒，在黑暗中问我，手掌微颤，心慌意乱抚摸我的脸颊。
“没有。”我死鸭子嘴硬，“雨水飘湿的。”
他翻身支起胳膊，将我的脸拥进宽阔胸膛：“雨水？雨水能飘到这儿？”
我无可辩驳，他把衣物搭在我身上，紧紧包裹住。贴着他有力的心跳，我找回前所未有的心安。
“你说，阿爹阿娘去哪儿了？”
傅又临哑音停顿一下，“明后天，明后天石潘一定带回消息。”
这一夜，我和傅又临相拥而眠。两个孤独灵魂仿佛找到残缺的另一半，彼此抚慰悲苦舔舐伤痛。
傅又临没有骗我。第三日，石潘一行终于风尘仆仆出现，芸丫头雀哥儿贵叔一个不少。
我高兴坏了，接到贵叔带来的父亲亲笔更加高兴。他们在信中说，家里一切安好，多亏程这小子，
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消息灵通。程家得祖宗庇佑，一个不少，全赶在屠城前跑出来。
就连嫁出去的程玥程婳两位姐姐，都跟着婆家一起逃了。家里几个小的都没事，
只是娘亲受到惊吓，舟车劳顿感染伤寒。福祸相依，我提前盘下的江南老宅院，堪够几十口人生活。
日子不如从前，然则衣食无忧， 大家保住命，能活下去，已经远超寻常人，不敢奢求更多。
乱世黄金盛世玉，说我身上没银两花，之前我和贵叔拼死命凑的保钱金锭，留着自用。
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们再跟亲戚们慢慢还就是了。我捧着书信，喜极而泣。
贵叔递来妆奁打开，里面都是平时戴的金银首饰。
还有许多散碎银子衣物，我合上交芸儿保管，急切问他：“你看见他们吗，如何了？”
贵叔很开心，许久未见他开怀：“嫁出去的几个姑娘，自然瞧不着。家里几个都在的，哥儿那天没出来，老爷说他有事不在。”
“夫人嘱托老仆，帮帮玉姐儿临哥儿，我辄快马加鞭跟着石英雄回来找你了。”
一家人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我突然觉得一切豁然敞亮，我真是太幸运了。
我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儿。
晚上，我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傅又临，他极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