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养伤
带手帕也换成大的纱布的,对我说道:
“芸儿姑娘煮药去了,还有一个受了轻伤,营地的军医正在给她包扎,估计煮的差不多了,我换她进来,”
傅又临勉强扯出笑,好似安慰我道:“你不是想喝水么,把药当水闭眼吞下去,快些好起来。”说完这话,他怔了一下,好像觉得不合时宜,讪笑又道:
“我去叫芸儿姑娘过来给你换衣裳,”话毕掀开大帐,在门口叫人,跟人嘀嘀咕咕一阵,然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快步出去了,
在他走后,芸儿紧跟着进到里面,手上捧着老么大一盅药罐子,我怕死的很,仰脖子将苦得发呕的汤药狠命吞下,
老爷爷也出了帐子,等芸儿帮我把全身换过一道后方才进来,交代她一些该注意的地方,调出好多包草药给她,让她每日煎来给我吃,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被困在这个黄皮帐子内,过的是暗无天日,每日换药受道罪,喝药受道罪,吃饭只能吃流食,整日被绑着不能动,
翻身都非常困难,要不是芸儿跟傅又临空闲时常把我翻翻,只怕后背要长褥疮了。
好容易挨过头一个月,白胡子老军医终于允许我下床活动了,但是不能走太多路,只叫芸儿搀着,在帐子里转几圈,
大多时候我都在养精神,头脑不清不楚浑浑噩噩的,人在极度痛苦时不会注意太多旁的,今日下了地,才知道自己睡了个把月的地方类似于一个库房,
四周都是堆积如山的麻袋包袱,经过这么多天我也闻出来了,里头估计都是药品之类的,旁边好多胳膊粗的木头打的架子,架子每层都摆有竹篾或细藤条编的匾筐,这在江南人家,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养桑蚕的工具,
在这里摆了这么多,可能是来晒药草的,如此看来,这里就是军营里行医救治的地方,芸儿告诉我,当日我的伤势吓人,城里就近的郎中不敢接,是傅又临驾着车,快马加鞭赶到他服役的军中找人的。
原是这样,要不是他那一脚加重伤情,我不至于吓坏众人,如果没把他们吓够呛,我也不会被转到这个地方得神医妙手,街上的郎中看伤,哪比得上军队里的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想到这里,我不禁被自己奇特的思路逗笑,又一想到傅又临的莽撞,腿差点被他踩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一个月,肩头逐渐发痒,长出新的皮肉,脚伤也好的差不多,白胡子老爷爷帮我找来一根拄拐,叫芸儿可以带着我走出帐篷,
说是再关着,身体修养好了,心理就要关出毛病了,此话有理,我试探上手,一瘸一拐,慢慢地摸索着出了门,
掀开厚重的布帷,此时外头春光正好,一缕暖风拂面而来,万物欣欣向荣,肆意疯长,
刻板想象中北地苦寒,漫天黄沙狂风卷,金戈铁马骋硝烟,这里不同,格外平静宁人,就跟寻常百姓家一样,
牛羊成群卧栖于丰茂的水草附近,远方有人坐在树下加固篱笆桩,将乱跑的羊群赶进圈内,有妇人在树梢上晾晒纱布条,没沥干的水渍一滴滴溅落到草地上,
甚至还有开垦好的土地,土壤肥沃,潮湿蓬松,播下的种子已然发了芽,打出的嫩苞长势喜人,
许久不见天日,阳光晃得有些刺眼,我抬手用袖子遮挡,问芸儿这里怎么这样暖和,芸儿笑我睡糊涂了,这不是边境,是屿城守军驻地,
“时间过的飞快,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当然春回大地,徐姑娘比你好的快,先一步往荆州去了,你还不知道呢。”
傅又临怕路上又遇贼人,派了身边几个武功高强的兵丁跟去护送,一行人怕是快要折返了,
听到她这样说,我自然放心,跷着伤脚说咱们去田间地头转一转,平日生活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见不到这些,如今见到勾起孩童时期的回忆来:
小时候在外祖母家,常常看到她的院内大门前留块地,在冬季泥土总是翻新的,一到春夏秋三季,各色果蔬摘不完,
她总爱种些从外域传进来的西洋菜种,芫荽,矮黄,颇棱,韭芽等等,我那时候不爱吃饭,吃素更不爱,抱怨她为什么好好的院子一定要搞得脏兮兮,一下雨到处流泥水,我不喜欢,
后来知道是母亲喜欢,母亲一回娘家,她就很是高兴,定要亲自摘下亲手种出的果实,拿到小厨房烧好端上桌,看着她的孩子吃完,
年少的我不懂事,不知拳拳爱子之心,殷殷桑梓之情,只觉得饭菜和家里的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周围照顾我的人不一样,往往呆不到半日,就吵闹着要回家,
结局经常是母亲妥协,她抱着我上马车时,外祖母还会追着撵出来,将大包小包的东西往车里塞,然后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回到家的母亲,一切生活照旧:照顾一家老小,洗衣做饭一日三餐,
她会把带着泥巴的菜重新种到地里,浇水细养着,有时侯会把它们从泥里拔出来,学着外祖母的样子做成一盘菜端上桌,却总是感伤无论她怎么学,都不是那个味道,
那个时候我们家的境况不上不下,父亲一年到头在外面跑石头生意,家里还包了几个山头种茶叶,
直到母亲怀上哥儿大了肚子,操劳过度,才正儿八经买回几个仆人放在家里贴身使,说是主仆,母亲还是会把她们这些苦命人当成家人,大家抱团取暖为活着罢了,
外祖母家不是常能去的,一来车马慢,二来家里有事走不开,一年就回去一两趟,还被我这逆子胡搅蛮缠了,母亲时常感慨:可见女孩儿嫁了人,是没有家的。
再后来外祖母生了重病,在我十五岁那年,说没就没了,她走后,母亲暗自神伤许久,她心里一直对外祖母怀有愧疚,
为什么不能多腾出时间陪伴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