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逢家变死生未卜
只见她娘金氏垂着头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那一旁半睁半闭着两眼,满脸醉态的正是她爹柳济三。柳济三一言不发,柳云菁已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柳云菁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两只手紧紧攥着纸袋,纸袋中包着的馒头此时却有些烫手。
“去哪儿了?”柳济三道,他还是没有睁眼。
“我……我去买了几个馒头。”柳云菁忐忑不安地道。
“买馒头?买馒头……你还有钱来买馒头?”柳济三睁开了两只醉眼。
“我……”柳云菁看向她娘,她不知该如何说。
金氏却始终垂着眼睛不敢言语。柳云菁有时恨极了她娘的懦弱。
下一刻柳济三却没了耐心,他一把掀起那饭桌,桌上那一锅稀粥顿时朝着柳云菁砸来,柳云菁慌忙闪开,才免了被那锅滚烫的稀粥泼在身上。
稀粥洒了一地,瓷碗也碎了一地,顿时满屋糟乱。
而那柳济三见她躲过,更加火冒三丈,摇晃着身子冲到柳云菁面前,一把扯过她手里的那袋馒头丢在地上,用脚不停地踏上去,将好好的一袋馒头踩了个稀烂。
“馒头……还吃馒头!我叫你们吃馒头!竟背着我藏钱来买馒头!”柳济三开始骂起来。
“还是你这荡妇勾引的哪个不三不四的野男人给的钱!你这贱人!”他发起癫说出愈加污辱人的话来。
那金氏再也忍不住,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柳云菁也是缩着身子不敢出声。
柳济三可不打算放过她们,他抬手便给了柳云菁两个耳光,转口又骂道:“定是你这贱胚子偷我钱去买的!是不是?!你这小拖油瓶!”
柳云菁瘦小的身子登时被扇倒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身上随即传来阵阵刺痛,也不知被那些碎瓷片扎伤了几处。柳云菁只觉得天旋地转,满眼都是一地的脏碎馒头。
那金氏哭声更是凄切,柳济三又一把扯过金氏扇打。
柳济三打那金氏更是手脚兼用,毫不留情,一个醉汉使的力气又不分个轻重,他一边骂一边打,骂声与金氏的哭叫声掺杂在一起,柳云菁只觉得脑袋就要爆开了。她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鬼使神差地两只手抓起身旁的一个凳子便朝柳济三的后背砸去,那凳子本就破烂了,被这一砸,顿时四分五裂散了架。
柳济三吃痛,惨叫一声,他缓缓转过身,满脸不可思议地瞪着柳云菁,怒不可遏道:“你你,你这小贱人,你竟敢打我!”
“我……爹……”柳云菁一时不知所措。
“我看你是活腻了!”柳济三丢出一句狠话,抄起地上一条碎裂的木凳腿当作棒子,踉跄着脚步便去打柳云菁,柳云菁见状只得慌忙躲闪。
不料她躲得愈急,那柳济三追得也愈紧,左挥右打,他虽是半醉不醉的,不过柳云菁到底只是个孩子,一个避之不及,被柳济三手中的木棒划中了一条左臂。
那木棒一端是碎裂过的,尖锐如刀剑,柳云菁左臂上的衣服顿时撕裂开来,左前臂直到那手背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从她细小的手臂里涌出。
柳云菁只觉得左手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连哭都还未来得及,下一棒便迎面打来了。她痛意怒意恨意在胸中翻涌,却只得紧闭双眼,一只右手将受伤的左手紧紧捂在胸前,任由棍棒落下。
不料,棍棒最终并未落在她的身上。
“哐啷。”
柳云菁听见棍棒落在地上的声音。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她爹柳济三,大张着嘴巴一动不动,那双醉眼此时也睁得大大的,似乎满脸的震惊。
正当柳云菁疑惑发生了什么时,柳济三的身体倒了下去,随即她看见了自己的娘。
金氏被打得从头到脚到处是伤,她满身身糟乱,神情呆滞,似乎做了一件极可怕的事。
直到地上的一滩血逐渐蔓延,柳云菁才注意到,她爹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柴刀。
原来是金氏见女儿的一条手臂被伤得血淋淋,又见个女儿还要被丈夫往死里去打,心中实怕女儿被他打死,却巧眼角又瞥见角落里安置着的一把柴刀,便慌不择路,抓起角落的柴刀去砍丈夫。
待她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柴刀已自柳济三后背深深陷入他的体内。
那柴刀的又弯又锋利,此时一半都插在他身体里,柳济三哪里还有活路,只不过倒地时还未断气,口中不断念着:“救……救我……救我……”
不过金氏母女哪里分得清他伤势的轻重。
那金氏的一双腿早已瘫软在那里,嘴里胡乱在说:“我做了什么……这可如何是好……”隐约听见丈夫求救,竟像着了魔一般爬起身来,说要去把大夫寻来。
柳云菁见状,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拉住金氏道:“娘,你不能去请大夫,要是大夫治好了爹,爹一定会打死我们的!”
金氏却慌慌张张道:“不行,不将大夫请来,你爹会死的,你爹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他死了才好!”柳云菁因手上的伤,说的虽是狠话,语气却虚弱起来。
不过金氏还是挣脱了柳云菁,急急出了家门。
柳云菁想要拦住她娘,竟也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柳云菁身子又逐渐虚弱,她一时追不上她娘,只能隐约追着远处金氏的身影。
柳云菁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沿路滴下了许多血迹。
柳云菁一家因家贫,住的也偏远,别说大夫,就是寻户旁的人家,也要一段不小的距离。
要往有人家的地方去,还要途经一条大河,那河上是一座石桥。金氏往那石桥上靠近时,步子竟逐渐缓慢了下来,她走到那桥中间,竟立在了那桥边不走了。
柳云菁见娘的身影停在了那里,还以为是金氏改主意了在那候她。不料她恍恍惚惚方要走上石桥,金氏的身影却猛然地往桥下一跃。
娘跳河了。
柳云菁的心中冒出这一个念头。
她的身子已经很虚弱了,不过她还是大声地呼叫着自己的娘亲。她想往那河里看看能否看见她娘,便在靠近石桥的河岸处探着身子去瞧,不料她身软力绵,脚下一个踩空,竟连滚带爬跌了下去。
那河岸又高,岸边荒草又密,她此番跌了下去,要是跌晕或是伤重了,只怕是死了也没人发现。
这一家三口,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生死未卜,能对此事插上一手的,怕是只有神明或鬼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