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真噵书》
打开隔板,霍云成走进柜台,看到柜台下方密密麻麻的全是书。虽如此,书籍中间却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空隙隔开左右两侧。
右侧明显是与中华文化有关的书籍,分成六部分。易部在儒部道部并列的上方,儒部道部在中,医部紧随在儒部道部之后,四者又与佛部经典混融,这五者以儒、释、道三部分为大头。剩余一部分是些杂书,打眼扫过去有法墨诸子书、史书、琴棋之类书籍、小说杂谈等等,不一而足。右侧占了柜台后区域的四分之三。
左侧是西方传过来的书籍。瞥过去,霍云成看到有《实践理性批判》、《精神现象学》、《存在与时间》之类的哲学著作,有心理学、占星术、炼金术相关书籍,魔鬼史,还有一些一看就是文学类的书籍。
柜台上有两本薄薄的书籍。第一本书外表皮黑得发亮,有一个留题之白框,内有一页空白纸。第二本书同样是黑皮白框,但有书名:《道者行述》。霍云成拿起第二本书翻过目录,开头便是序言。
霍云成将这两本书收到衣袖中,打算回家再仔细阅读第二本书的序言。
他和书繁费了很多功夫,将剩下的书一一搬到了马车之上。
这些书占了马车的大部分空间,但其实并没有很多。因为光霍云成知道的道藏、术藏、大正藏、经史子集这些内容就已足够丰富,他这辆马车肯定是装不下的。
望着马车中的各种书籍,霍云成心想:“看来,晋先生在其中做了很多的筛选工作啊。”
到家,已经午时末。
书繁、书简招呼了几个人准备将马车上的书运往霍云成的书房。可是,书房中并没有多余的书柜来盛放这些书。
霍云成不想将这些书放在地上,只好先让他们将这些书放到自己卧室的床上,然后又派书简去木匠处买一上好书柜。书柜到时,霍云成就可以将这些书再放到自己的书房里了。
霍云成坐在卧室桌子前看着垒满垒高床榻的所有书籍,心中凭生一种欢喜心情。而久久地呆坐,又让他昏昏欲睡。
是夜,霍云成在书房内怀着虔敬的心情翻开了《道者行述》。
序一:
我不是这本书的作者。怎么说呢?这本书是传统文化借我之手希望展露出它原本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我,或许我知道但我现在不知道。
我是天地间一过客,孤独一行者。我游离在天地内外,悟我应悟之道,做我应做之事,然后愿安静归于此间的虚无。
我一路的经历没有人会愿意经历第二遍。我也无意让人重走我已走过的路。
从无中生“定道”的开始,再经充扩而见道之规模,再到修道即是的正在路上,我反复经历着长时间的折磨,如钝刀割心般始终承受着细微、绵长且清晰的苦痛。此中感觉如冬日寒冷彻骨的风遍遍掠过我的身心。我人生大多时候痛苦得真是生不如死。
在我生命的剩余时间,我决定写下行道的所有感悟,让人不再如处黑夜无向,让人少些弯路直面自己。
始终一道以贯之的我,在写书的开端,看到了我生命的长度。
那时我转瞬释然,回顾这一生难道我不是始终在自己喜欢的生活中度过自己一生的吗?
如是,也没必要有其他世俗意义来拓宽我生命的广度了。世俗的意义不过是人生的外在骗局,它促使着个人始终向外追求而从不关注自己的内心,即使个人时刻痛苦。
我又释然,我配得上什么鲜花和掌声呢?我什么也不是。如众生皆在时间长河中出现又消失,我不过亦是众生之一人。渺小如一只蚂蚁,我在天地间亦类似。
后来追寻我这条道路的人们啊,你们要清楚:文字既是启发,又是障碍。个体阅读,个体便踏在迷障之中。惟有自适之自道,才会剥落层层执障,成一完全根本之自我。切记,切记。
写在书成最后的序言文字就算是我这临终之人的“其言也善”吧。
序二:
上述文字,不知是谁写成。历史漫漫淹没了多少有能之辈,使他们尽归虚无在世无记。而我偶然得此书,又承卫诚国之言论,心有惊雷欲想造作,不才而欲补充此书之内容。写录此文字在前,充扩此内容在后。
我只在儒小有心得,愿补在儒部分之我得,剩余之内容更应待后世之贤能者。但愿不是历史之罪人,也但愿我这漫无虚言不会为道所摒弃。我又何配在此书上留名?只一诚敬之心惟精无杂,以此心而留造作之文字,生愿足矣。后世之能者尽可随意删减。
序三:
承父得书如此,不敢妄作删减,只补充些自己之真得即是。
“礼失而求诸野”,文化传承之丢失的过程,是天意的自然抉择,又是一番化繁去简。所以,不必为过去之所失而遗憾,不必为未来之传承而尽忧。
历史自有历史的走向,包括天真与人为的同奏,何劳人伪造作妄想。正在历史中的人,不过尽自己之天真而成天地之自然与社会之大同,真实生活,享受生命即是。
后之承此道德文化脉络者,不论自道具体为何,必应发心:续扬华夏文明之本真,安善人民之生存,且以人形而定时世之道名。文化总是一脉相承,没有我也必有他来继承与发扬,总是人在天地间,字成道显。没有人是必要的,也没有人是不必要的。
序四:
此书在我得时便有两本。第一本不知道父亲从何处得,又不知父亲为何视若珍宝。是故,我留此书而待有缘人。
序的内容到此结束。
霍云成再翻《道者行述》的目录。目录很简略,只分为定道、见道、修道三部分,修道内容又分筑基、坎离交媾之类内容。
霍云成随意翻动着后面每一章节的具体内容,快速瞥过去:什么“道德的生存论是在有意识地寻找真正的自己时才开始展开的”,什么“如果要说生存的话,那么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思想就是个体存在在生存上的完整答案”,什么“道在直接性中产生而在阴阳的抽象表示中前进,而仍回归道本身,但是是更加复杂、更加多样化的道本身”,什么“道路中始终包含了对天命的把握。这意味着道中含德,天命始终是要去促成某事,这种促成就意味着最大的德性,道路始终会围绕着自己的天命、自己的性情去展开”,什么“修行很大程度上是要正念、去念”等等。
霍云成越翻越没有耐心,反而心血来潮地想对那本无题之书进行一个命名:“真道书”。但当霍云成的毛笔落向白色框架而与书籍几乎靠近的时候,他清楚地感受到一股阻力。随此阻力,他心中升起不愿再写的想法。于是,他停止了这个行为。
“什么嘛,好无聊,写个字都不让。算了,算了,睡觉去了。”霍云成走出书房,回到卧室。
那本没有书名、勉强称得上是书的书,白框中忽然出现“真噵书”三字,一现而隐。一页内容中有字出现:“真主相逢,漂泊终可停留”,一现而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