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路遇说书人 闲听一往事
海棠落没有回答霍云成的第一个问题,神情有些沮丧:“我?我无可奈何罢了。”
霍云成听出了她言语中带有的苦难:“无可奈何?那我替你赎身、还你自由,然后你爱干嘛就干嘛去,这不就可以了吗?”
海棠落十分清楚自己的实际情况:“我用尽半生学会的不过是这些侍奉人的技艺罢了,我出去能做什么养活我自己呢?很多人都不知道欲望和真实二者之间的区别与联系,我知道,但我没有脱离这欲望的条件。要求真实先得独立生存,而我生存的根基恰恰是这欲望,根本做不到真正的独立。”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既然海棠落自己明了自己的境遇,霍云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和他说这些,或许他没听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海棠落心里清楚,她之所以说出这些话,有一个私心,就是希望霍云成为其赎身,使其脱离这想逃却逃不掉的欲望苦海,但应是以做他小妾的方式为其赎身,她有自知之明知道她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可能做正妻。
赎身之后因为要修道的缘故,她还希望霍云成不能与其再发生同房事情,并给她一个空间能让她独自生存,安心修行。这更不应是为她赎身后,让她自己自生自灭。
可这样的要求太过无理,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但当对道的希望与对人世的绝望轮番在感受中登场时,这种心情总是使人想到死亡。
海棠落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这种循环,这念虑在她脑海中周旋太久,以至于她着急地想要抓住每根稻草。她知道霍云成有这样的能力。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今天才借机说出这些话语,想碰碰运气,虽然看起来也确实莫名其妙。
海棠落难以启口说出这真正原因、这微妙心思,他人没有义务为自己的理想买单。她为了不显得刻意只能说到:“我这些话压在心中已经很久了,不吐不快。而今天刚好心情愉悦,毕竟你这般年龄可比一些寻常来此的人更加能让人感受到大脑空白的欢欣。这种感觉能稍微冲淡些苦闷事情带来的烦恼情绪。而且你也是求道之人,或许同道,所以我就说出来了。”
霍云成言语不定:“我?求道之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能做什么。那些道书我只是喜欢看罢了,我也喜欢看其他的书如佛经、儒典、小说等,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什么样子。我能算是求道之人吗?”
海棠落却信誓旦旦地肯定:“你会找到你自己的,你的家世会让你更轻易地寻求到你自己的真实。你们这种人都找不到自己定位的话,又有谁能找得到呢?信息的真正流通可都被你们给垄断了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霍云成不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但他脑海中的快感需求催促着他继续做些什么,来发泄自己轻微的压抑。
霍云成不自觉地又将手伸向海棠落的身前。
海棠落心里轻微叹息:“原来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个情欲初开的懵懂少年,还以为是同类人呢。”念此她心里又自嘲了一下:“若真是同类,在我说无可奈何时就会知道我的根本意思了吧。哎,或许命该如此。”
海棠落不再多虑,继续默默感受着少日未经的阵阵快感。
霍云成尽兴而回。
路边,一个乞丐蓬头垢面看不清真正面目,正将手中的窝窝头掰下一小块,喂向从他身旁走过的流浪猫。
之所以猜是流浪猫,是因为这只猫身上有点脏,寻常人家应该不会纵容这样的猫在自己家中乱跑乱逛。
这猫停下只是闻了闻,就离开了,继续朝着春庭院的方向悠然走去。
乞丐自嘲地笑了笑,将那一小块扔在地上的碎粮又捡了起来,吹了吹,仔细放到嘴里细细咀嚼。
乞丐抬起头,并顺手将那剩下的窝窝头递到嘴边咬了一口,似乎要看远处出墙的春景,却忽然看见霍云成正在看着他。
乞丐动作有些停滞,但转瞬正常,笑着对霍云成说道:“嘿嘿,现在是春庭院里的女子给流浪猫狗喂食的时间,它们正赶着去那里呢。”
闻此,霍云成疑惑道:“那没有给人的吗?”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乞丐语气平和,似乎习以为常。
霍云成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问下去,只能掏出一点碎银子,大概有几两的样子,蹲下放在他的身边。
虽然有些不礼貌,但直白地说,霍云成不太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腐烂混杂着酸臭,有些让人作呕。霍云成知道他的无可奈何,却也没有了继续谈话的心思,快速站起身转身离开。
“谢谢。”乞丐言语中有些欣喜。
霍云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街上热闹依旧,人们或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或与霍云成视线交汇时投来友好问候的笑容。
“好奇怪!怎么感觉春庭院里的人都认识我,而街道上的行人却没有一个认识我。这是什么意思?”霍云成心里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路遇一茶馆,霍云成恍惚中听里面正吟诗一首:
“马踏歌燕掠飞声,快乘一日历春城。偏冷长夜终是客,明朝旧村难拢情。
夏花告卖仍如昨,物是人非冷新房。天地廖阔归何处,鹧鸪相称总路中。
餐风宿露饱风雨,苦得逍遥自伶仃。浮萍摇随逝风好,旋舞黄叶过温冬。
旧月轮换忆迅散,又过虚年数几程。……”
乍一听写的还不错,霍云成来了兴致,径直回家的念头随即被打消。“噔噔噔”,他快步走上楼梯,来到茶馆二楼,选了一靠窗临江的位置坐好,恰听桌后据案之人念完了诗的最后两句:“恍然梦凉觉身恶,自掊黄土对流江。”
观众掌声响动,拍手叫好。
醒木一响,“啪”,掌声停止。
“各位听众,今天要说的故事发生在清朝道光年间。故事主人公是卫诚国,字卑实,江西鹰潭上清人。此人清朝道光十年中状元,进翰林院侍读,后因亦奏疏力挺林则徐禁烟举措,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此后,其人离京辗转返乡,再不知所踪。
“历史上,乡野中留古体诗一首,就是我上面朗读的这首。此诗不知是卫诚国本人所写,还是写卫诚国传记之人考其一生得失而撰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