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走了
车还离着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在向自己的方向张望。
是吴悠。
陈欲下了车，几乎没有迟疑，连头盔都没顾得上摘下，一把抓住吴悠的胳膊进了大门。
吴悠被拖着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欲儿，你怎么了，这么着急？”
陈欲没理会，像是进了自家房子一样自由，直接将吴悠拽进他的卧室，反手锁上了门。
吴悠看着他，表面显得平静，实则内心慌乱的不成样子。
“吴悠，我今天来找你，请你不要误会，也不必有多余的想法，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好。”这一声“好”，让陈欲有些怔愣，他忽然想起水中那个声音，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吴悠，你为什么要害我？”
“因为徐风渡跟我说，只要能杀了你，就会放我走。”吴悠并不想对他有任何隐瞒。事已至此，坦诚相待才有机会让陈欲有回心转意的机会。
“最后你为什么留下了？”
吴悠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微弱道：“那天出事后，我回到徐家，还没等我张口，他就说我干得漂亮，结果突然有一群人出现在我面前，向我下跪磕头，我吓坏了，接着徐风渡说，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从今天起，我就是徐家的接班人。因为我失去了你，却没有换回我想要的，所以我发了很大的脾气，几近崩溃。方瀛豪说，我现在走，只会变成陈家的眼中钉，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被陈家人赶尽杀绝，所以留在徐家当家主，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最终的去向。”
陈欲微微颔首，他大概能明白这其中缘由，无非就是用吴悠的性命作为威胁，强行将吴悠留在徐家，虽然奉他为家主，实际上没有实权，只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罢了。而吴悠一旦迈出徐家的大门，雨墨定会带着手下守株待兔，不死也得是个半残。吴悠本就是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儿，脱离了徐家，就等同于被判了死刑。
“你被徐家彻底的控制住了，对么？”
“是，我知道陈家上下都想我死，所以·····”
“所以你为了保命，只能继续听从徐风渡的差遣。”
吴悠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反对。
陈欲继续道：“这个····是你送给我的么？”陈欲从兜里将耳圈掏出来摊在手心里。
“欲儿，你还留着？”吴悠见着耳圈，神情立马从阴郁变为了惊喜。
“我不记得它了，但是····只是被我无意间翻到了。”
吴悠并没有显得失望，而是微微一笑。他拿起耳圈，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会，说：“我记得当时将它戴在你耳朵上的时候，你很开心，你说问我这是信物么，我高兴坏了！”
陈欲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惋惜。
“凌无恙是谁？”
吴悠听见这个名字，猛地看向陈欲，道：“你连这个都忘了？”
“嗯。”
“呵呵呵呵·····”吴悠笑着摇摇头，感叹道：“我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头来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
见陈欲没反应，清了清嗓子说道：“凌无恙也是你的名字，是我们相遇时的名字。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你带着任务接近我，你说你叫凌无恙，我当时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像一阵轻柔的暖风一样。”
“但我们见第一面时，你就知道我是陈欲了，对么？”
“不。”吴悠摇头肯定道：“那时我并不知道，准确来说，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份是谁，或是带着怎样的目的去接触陈欲这个人，我一开始对你的确很好奇，但是自从你出现在我眼前，我就把自己是谁，去学校干什么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全部抛在了脑后，我甚至想要第一时间找到徐风渡，告诉他老子不干了，老子永远都是吴悠，老子什么也不要了，就只要你！”
陈欲的眼神恍惚了片刻，就在那恍惚之间，吴悠看见了点滴光亮，一瞬而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不算早也不算晚，是方瀛豪来参加活动那天，你和他在宿舍里的对话，被我听见了。”
“什么？”陈欲回忆着，那次谈话的后段，是陈欲故意让吴悠听到的，但那是自己的计划实施后的第一步。按理说，徐家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陈鸿和自己上钩为目的，那么吴悠应该从自己入校的第一天就知道真相才对！“怎么会是这样！”
“欲儿，你是以为，我们做局引你进来，而我又是个诱饵，那么我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对么？”
“对，理应如此。”
吴悠苦笑一声，道：“其实没有，我也一直被闷在鼓里，那天方瀛豪去参加活动，是他和徐风渡商量好的，并不是什么父子情深。”
“所以·····你也是被耍的那个？”
“对，可以这么说。我知道徐风渡真正要干什么，他不光想害你，也想害我。他想要用感情击溃你，同时也想用感情捆绑我，让你对我绝望而死，让我对你绝望而终······”
陈欲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呼出，“所以他让你用爱杀我，让你为爱变成一具空壳，这样我们就彻底两不相欠。到最后我身死，让你变成陈家的死对头，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续为徐家服务了。”
“没错。”
两人对峙后，都重重地叹了口气，叹自己的身世，叹自己的遭遇，叹自己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两人都被爱情牵引着，两人牵着手都毅然决然地走向一条不归的路。
“你什么时候对我起的杀心？”
吴悠一脸错愕，“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从来没有对你起过杀心，从未有过。直到最后一刻，我都只想着躲避，但是·····”吴悠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又低下头，像是受尽了折磨无人能救的孩子，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着、怒吼着，只求有人能救救自己。
“欲儿，是我太懦弱了，是我没有直面命运的勇气，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而我却不能为你做任何事，连保护你都做不到，我····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吴悠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沙哑。
“做家主的感觉，怎么样？”
“欲儿，我求你，我求你别这么说，我····你让我无地自容。”
陈欲冷笑一声，道：“无地自容？我看你爽得很！”
“欲儿，那一剑，你为什么要·····”
“自己捅自己？”陈欲嗤笑道：“那个时候我还能怎样？我爱的人要亲手送我下地狱，你让我怎么还能有脸活下去。再说了，你不是要自由么，我成全你就是了，有什么难的！”
“可是····你怎么连命都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我7年前就该死了，再死一次有什么不可以？”
吴悠一把钳住他的肩膀，难过道：“你是我的命啊，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死，你为什么不懂我。”
“呵呵呵呵，你说我不懂你，那你懂我么？如果当时我没死，徐风渡一定会逼迫你再用别的方法杀我，你做得到么？你做不到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么？徐风渡是什么人？你以为这几个家族的家主都是吃素的么？就算我没死在你手里，我也会死在别人手里，而你，会给我陪葬。”
“让我陪葬我也愿意，这世上我没有可留恋的事情，除了你。所以我可以和你一起死。”
陈欲扭动肩膀，将吴悠的手振下，冷着眸子看向他，道：“这么想死？我今天可以如你的愿！”
“欲儿·····”
陈欲毫不犹疑，伸手死死地箍住了他的咽喉，恶狠狠地望着他。
吴悠的眼神从惊恐，慢慢变成了镇定，又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陈欲咬着牙逐渐收紧虎口，可当看到吴悠皱起的眉头和痛苦的表情，又听见他略微开始急促的呼吸时，竟然心软了。
“操！”陈欲彻底松开了手，那声咒骂是嘲笑自己的心慈手软。
吴悠缓过神来，诧异地看着他，“欲儿。”
陈欲转身就走。
“欲儿····”陈欲还没走出卧室，就被吴悠从背后死死搂住。“欲儿！”
陈欲尝试着挣脱了几下，那双手还是牢牢地绑着自己，无奈道：“你放开我，我不杀你，是给你赎罪的机会。”
“好，我会赎罪，欲儿，我用一辈子来赎罪，可以么？”
“你·····用不着！”
“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只要你同意。”
“我刚才可是要杀你！”
“欲儿，我愿意死在你手里，真的。我怎么可能怪你对我动手，就算你今天真的掐死了我，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陈欲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对这人到底是什么感情，说是爱，记忆还没恢复，对一个陌生人谈不上爱，说的喜欢，可刚才明明动了手。
要说毫无感情，为什么又会心软······
陈欲发现被他抱着，自己并没有反感和厌恶，反而心头出现了一种麻麻的感觉，全身变得酥软起来。
“欲儿····”吴悠在他耳畔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吐出的微弱气息打在他的耳垂和侧脸上，让他的身体有些热。
见陈欲不再挣扎，吴悠又道：“那夜你出现在徐家，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当我确定那真的是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高兴的快要飞起来了，我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着你。”
“吴悠，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回答我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以后绝不会再骗你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有。”
陈欲笑了，虽然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但至少没有了一开始时的防备。
吴悠听见笑声，瞬间将手放开，走到陈欲面前看着他。
“怎么了？”
“你笑了？”
“没有啊！”
“我刚听见你笑了。”
“我没笑啊。”
“不可能啊。”
“我真没笑！”
俩人顿了片刻，同时嘴角上扬，“噗嗤”一声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悠垂眼望着他宛若桃花花瓣般温和荡漾的笑眼，情不自禁地用手抚向他的脸庞。
“欲儿。”
陈欲应声收回了笑，抬眼望去。
“你知道么，每次我看到你，都能不自觉的想起一首歌。”
“什么歌？”
“《花海》！”
陈欲诧异道：“那是失恋的歌！”
“不是歌词，是前奏。每次我一听到那个前奏，就会想起咱俩在宿舍第一次见面时，微风吹向你，你的头发被扬起，还有对我淡淡的一笑，好像站在旭日下的仙子一样，纯洁无暇。”
陈欲又被逗笑了，“仙子？不是婉如清样么？”
“你····你想起来了？”
陈欲摇头道：“没有，但是今天你对我说了。”
吴悠完全被说懵了，疑惑道：“今天？没有啊。”
陈欲将自己在水里的神奇经历告知吴悠，但避重就轻，没有将自己接受了电休克治疗的事情告诉他。
听到吴悠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这····这么诡异？”
“是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生病了。”
吴悠转而一笑，道：“我觉得呢，这就叫命中注定，虽然你失忆了，但是老天爷用另一种方式让你重新认识我，让我们重新在一起。”
“在一起？想得美！”
吴悠一阵傻笑后，突然冷静道：“欲儿，你告诉我，你这失忆，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清楚，可能就是死而复生的后遗症吧。”陈欲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着。
吴悠还真傻傻地信了：“原来如此。”
“好了，话我也问完了，我回去了。”
“别走啊，你能不能·····留下来？”
“留下来？”
吴悠像是鼓足了勇气，道：“我·····不想你走，别离开我，好么？”
他不敢去看陈欲，甚至想把耳朵堵住，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
“好啊。”
“啊？”吴悠忽然抬头，因为太激动，导致动作幅度太大，差点闪了脖子。
“我说····好啊！”
吴悠没想过他会答应，一时竟不知所措的傻站着。
陈欲有些忍俊不禁，问：“我还睡客房？”
“哦····啊？哦！”
陈欲自顾自走出他的卧室，楼下还坐着几个人，陈欲也没打算搭理，径直走进之前自己住过的客房。
吴悠还愣在原地，一动没动，他想着刚才陈欲答应的痛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吴悠。
“进。”
方大宝走进来问：“我刚才怎么看见陈欲往客房走了？他今天·····”
吴悠这才真正的反应过来，那人·····真的没走。
倏地，一个箭步冲出卧室。
“诶····我还没说完呢！”大宝看着像个猎豹一样的黑影从自己面前闪过，跑出去时带起了一阵风，骂了一句“疯子！”
吴悠突然顿足在陈欲的卧室门口，心想，不能如此心急，要慢慢来，否则陈欲再逃跑一次，自己一定会疯掉。
想着，他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的回了自己房间，把门一锁，索性将被子使劲一蒙，两眼一闭，心中无比安稳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