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关系缓和
陈欲回到吴悠特意为他布置过的客房中，呆坐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不走了。他越发觉得自己最近好生奇怪，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几年前的陈欲，以狠毒著称，随随便便的杀几个人，就像拍蚊子一样平静，不管对手是谁都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所以陈家的“对外事务”都是陈欲在打理。但陈欲并不善言辞，与其说不善言辞，倒不如说他是懒得冠冕堂皇，他面对的都是敌人，就算是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都变成了不中听的歹话。
陈家人都说他是情商低，这点一开始陈欲不承认，但慢慢的，外面骂他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也就默认了。
陈欲摆了摆头，不知道自己胡乱瞎想这些有什么用，自己都同意留下了，还能怎样。他给羽墨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但并没有说自己被留在了吴悠家，他不敢。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他明明是陈家家主，为什么不敢实话实说？主要是怕以老二为首的“民间团伙”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自己一顿，再说出像陈欲根本不配做陈家家主一类大逆不道的话来，惹得自己头脑一热，加上拉不下脸来，只能一咬牙一跺脚一把火烧了吴悠家，然后呢？然后老二幸灾乐祸、想方设法给吴悠再加上几个罪名，顺手就给杀了。
陈欲嘲笑自己此时的想法，自己可是姓陈的，怎么开始惧怕手底下的人了！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他又重新点开微信，追加了一条信息：我在吴悠家，勿担心。
他本想提醒羽墨看管好老二，但仔细考虑过后，还是放弃了。老二发起疯来，不是羽墨能拦得住的，惹急了他，没准连羽墨都打。
等了一会，见手机没有回复，心里也踏实下来，他生怕老二一个电话打过来，将自己臭骂一顿。
陈欲洗漱后，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心里暖了一些。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艳阳高照时了。
没人来叫陈欲起床，这一觉睡的超长，换了个地方，连生物钟也失灵了。他抻了抻懒筋，起身简单的冲了个澡，又回到床上拿起手机，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欲儿？”吴悠轻轻敲了敲门。
陈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看去。
吴悠推开门，见那人被一脸惊慌，有点不好意思，“欲儿，吓到你了吧，在专心想什么呢？”
陈欲斜瞥了他一眼，脸有愠色，“没什么，以后别在我身后不出声！”
“好，我下次注意。”吴悠走进去，坐在陈欲身边，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来，自己点起一根，又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将窗户大打开，向窗外吐出一个烟圈。
陈欲只是注视着他，没说话。他观察吴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许久没有睡好觉的样子，眼圈有些凹陷，高挑的身材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只是不停地默默抽着烟，一口接一口，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陈欲恍惚了，这····就是自己曾经爱着的人？这就是自己奋不顾身，甘愿违背陈鸿命令和无视陈家上下性命也要保全的男人？
陈欲笑了，笑的声音很小，几乎是气声，但还是被吴悠听到了。
吴悠错愕地看向他，吐出了最后一口烟后，将烟屁掐灭在烟灰缸里。
“欲儿，怎么了？”吴悠的声音跟他刚才的表现完全相悖，明明愁容满面，精神萎靡，但一对上陈欲，眼睛也亮了，声音也温柔了。
陈欲发现，他很喜欢听吴悠说话的声音，浑厚有力，包裹着雄性特有的质感。
其实在这一瞬间，陈欲就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人了，因为他对自己足够用心。
“吴悠，其实·····我不太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或者说，该用什么身份面对你。”
陈欲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吴悠先是一愣，后明白过来。“我明白，不管之前有多么相爱，毕竟我伤害你那么深，让你轻易原谅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还不记得我了。”
吴悠把头底下，像是要埋进地缝里。
“吴悠，你在我面前，不用这样卑微，咱们虽然是敌人，但至少现在，我们不会对对方动手。”
陈欲这话说的有理，但在吴悠的耳朵里就变了味。吴悠觉得陈欲又变回了那个冷淡无情的杀人机器，哪怕最近自己的心意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哪怕那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可还是无法抹掉怨恨。
是啊，怎么可能不怨呢，哪怕那人受伤时千叮咛万嘱咐傅天龙不要报仇，但那样深刻的伤痕，怎么会短短半年就被抹平呢！
吴悠想着，却听陈欲又说：“你不是我的手下，不用对我这种态度，我们·····暂时算是朋友吧。”
吴悠眼底闪过一道失望，“朋友？你觉得我们能当朋友？”
“不是么？”
吴悠歪头，满眼不解，但语气却是讽刺，“陈欲，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没心没肺的？怎么做到无所谓的？我是伤了你，我罪大恶极，我会尽量去弥补，但不代表我可以不受你尊重，不代表你可以把我的心踩在脚下践踏。”吴悠说着，红了眼眶。“陈欲，你失忆了，唯独忘记了我，我恨，我难过，但我试着去接受，可你呢？放弃了，就这么带着陈家往前看了？真的不在乎我了么？”
“吴悠，你冷静一点。”陈欲想着自己不记得吴悠是什么样的性格了，万一是哪句话没说对就动手的人，自己是还手还是直接跑？
“我很冷静啊！我从没对你发过脾气，不管是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事，我都会听你的话，都会宠着你，我不想你生气和不开心，我每天面对你都是小心翼翼的，说实话，很累，但我不在乎，因为我爱你，我没有你····真的会死·····”说到最后，吴悠的声音已经沙哑，他抱着脑袋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膝盖之间，陈欲似乎听见了抽泣声。
半年的等待，半年的期盼，半年的奢望，半年的绝望，都在这一瞬间彻底被释放，将所有的情绪汇集成崩溃的眼泪，汹涌而出。
这泪水，他足足忍了半年······
陈欲望着他不停抖动的肩膀，连哭，都不敢在自己面前任性放肆的哭出声来。
他走向吴悠，蹲在他对面，一把抱住了他，像是无声的安慰。
陈欲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些隐隐的痛痒，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陈欲的安慰，给了他极大的鼓励和勇气。吴悠感受着陈欲的体温，和那股久违的花香。他缓缓抬起头，将手臂张开，环抱住陈欲的腰，顺势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反客为主。
“欲儿，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谢谢你，谢谢你又回到了我身边，虽然角色不再一样了，好在还能看见你，足够了。”
陈欲躲在他的怀里，听着低沉性感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也想休息一下，陈鸿已死，但自己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
两人抱了一会，陈欲才缓缓张口，“吴悠，我们以前·····也总是这样拥抱么？”
陈欲不是随便问的，他只是觉得，吴悠的怀里，是真的很舒服、很暖和。宽厚的肩膀、有力的臂弯、温热的呼吸，无一不让陈欲感受着安稳和慰藉。
“对了。”陈欲突然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没问。他挣扎着脱离了吴悠的掌控，直起身来，从兜里掏出那只意义非凡的耳圈。
轻声问道：“吴悠，这个耳圈，是不是你送给我的？”
吴悠瞅着被摊在掌心中的银饰，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不还是乖乖地躺在陈欲的手中么。
看见它时，他还是惊喜的。
“我以为你把它扔了。”吴悠有些忧愁，心底五味杂陈。
“没有，羽墨说我曾经紧紧护着它，但还是被老二摘下来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失忆了，直到·····无意间被我翻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这是你仇人送的？”吴悠显然有些不相信陈欲对这耳圈的态度。
陈欲被问得有点心慌，自己还真是不擅长说谎，接下来怎么圆都是个难题。
“欲儿，你实话跟我说，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又自己不顾危险的跑过来。你回家这么久，我天天在等你，你都没回来，却在今天冒冒失失地来找我，不光是来问问题的吧？”
吴悠的声线依旧温柔，让陈欲自然而然地放下了防备，甚至想要再次钻进他的怀里回答问题。
陈欲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却被吴悠捕捉到了难得的一丝红晕。
“欲儿·····”吴悠的声音变得比温柔还要柔软，像是要融化掉陈欲的全部。
“我·····我就是来问一些问题的，家里人不肯跟我说太多，我只能跑来问你。”
“那你为什么会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为什么这么着急确认我们之前的关系？”
这下陈欲彻底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这哪里是质问，这分明就是逼着自己面对以前的恋情，如果可以，再表白一次也行！
虽然陈欲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和重新面对吴悠时的身份，但如果重新在一起，会让多少人大跌眼镜，又会让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陈欲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好奇，而且····而且·····”
“而且你发现，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啊？”陈欲被吴悠一句话问的全身滚烫，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对不对？回答我好么？”吴悠表面平静如初，内心已经狂风暴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吴悠就像猎人盯着只属于自己的猎物，一瞬不瞬地看着陈欲，而陈欲只是红着脸低下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对”。
爱情容易让人变得软弱无能，那一战前，懦弱是吴悠的，那一战后，变成了陈欲的。
两个人的角色似乎有了转变，曾经奋不顾身的那个人，学会了瞻前顾后；曾经犹豫不决的那个人，学会了破釜沉舟。
到底是不是还喜欢吴悠，陈欲根本不敢确定。就算喜欢着，是延续了之前的感情，还是重新喜欢上了一位故人，其实完全是两回事。
吴悠把这一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了陈欲，“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哪怕到最后，你告诉我，对我的感情，只有仇恨，你下半辈子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我，都没关系。只要你对我还有感情，哪怕是负面的，也好！”
陈欲不明所以，“吴悠，我们之前，也是这样么？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只是忍耐和无限的让步？”
吴悠微微颔首，“大部分是的，因为我太爱你，所以脑袋会出毛病，精神也会。”
“那么爱我，却还是为了一句谎言放弃了我，后悔么？”
吴悠看向陈欲的眼神里藏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但最多的是：直到现在，你还在问我后不后悔这种一看就破的问题！
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后悔。这半年里，我的生活全部都在后悔中度过，无止境的后悔……”
陈欲点头，看向卧室窗外被洒满夕阳的平台。
“欲儿，你可以跟我说说，关于你失忆的事么？”
陈欲摇着头回忆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听雨墨说，我死而复生后，就失忆了，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这么失忆了。”
“那为什么偏偏只忘记了我？”
“也许是因为·····你对我最重要，却伤害我最深。”
“欲儿。”吴悠还想要解释什么，被陈欲拦下。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我的记忆会不会恢复，什么时候恢复，我也很担心。”陈欲脑子里想着老三说过一年后恢复记忆的话，言不由衷道：“不管我能不能恢复，我只提醒你一句，不要再骗我。”
吴悠瞬间抓住陈欲的手臂，说道：“这徐家我可以不要，但你陈欲，我不能不要。”
陈欲莞尔一笑，“别说这种话了，我听着别扭。”
陈欲又一次言不由衷，不是别扭，而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扑到进他怀里抱紧他的冲动，再走一遍老路。到时候陈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吴悠装作不在意，道：“好，我尽量忍一忍。”
这话听着好笑，但两人都笑不出来。
楼下的菜香味冉冉飘起，给卧室里尴尬的气氛点起了些温度。
“你····饿不饿？”
“还好。”话音刚落，陈欲的肚子就开始丢人的叫起来。
“我记得今天中午是吃火锅的。”
一听火锅，陈欲眼睛都亮了，比杀方瀛豪的时候都兴奋。
陈欲以前对火锅无感，可自从那一战后死而复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孕妇害口一样，以前不喜欢的，现在都喜欢的不得了。
以前不喜欢香菜，现在火锅里必须涮香菜；以前不喜欢吃香菇，现在三杯鸡直接改成了香菇鸡。
吴悠见他一副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的表情，直接傻住。“你·····这不是还行，这是饿极了！”
陈欲白了他一眼，“还好我来找你了，不然就错过了！”
“我不记得你爱吃火锅呀！”
“你不记得的事多了！”陈欲一把将挡在身前碍事的吴悠扒拉开，直接朝楼下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