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鱼深处有人家
出到酒楼外面后，天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了下来，小城市，并没有什么灯火通明的景象，除了一些酒楼青楼之外，大部分商铺都已经关门停止营业，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也是稀稀落落。
借着昏黄的灯光，苟有方往自己家走去。
因是临海小城，所以城内的大部分街道，都以鱼类命名，就比如，苟有方所住的小巷，名为青鱼巷，听起来还不错，但青鱼属于海里最便宜的鱼类，也就意味着，以它为名的巷子，好不到哪去。
这条走了十几年的路，苟有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家的方向。
还没走进巷子，苟有方远远就听到了巷子里传来地责骂训斥声，不用猜，肯定是住巷口的吴婶又在训斥自家儿子了。
吴婶的儿子，苟有方倒也认识，不到十岁的小孩，叫吴水，皮得很，每天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捉鱼摸虾。
吴婶的一家原本就是打鱼为生，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过得去。可自从一年前，吴叔出海打鱼，遇上风暴，一去不返，整个家就崩了。
现在平日只能靠李婶帮人缝洗衣物，赚点碎钱度日，可即便这样，也咬紧牙关，送唯一的儿子进学堂念书，就是希望将来能考取功名，别再走祖辈的路。
可吴水这小子，打小顽劣，旁门左道一学就会，至于读书嘛，一进到学堂就昏昏欲睡，以前还有父亲管教，等父亲一走，就更加叛逆，现在连学堂也不去了，每天跟几个半大的小子，到处瞎逛。
砰……苟有方刚走进巷子，吴婶家的大门就被猛地撞开，原本就破旧的木板门弹在墙上，咯吱作响，从里面跑出一个半大小孩，头上的毛发，乱得像鸡窝一般。
猝不及的，差点跟苟有方撞了个正着，等两人都及时刹住脚步后，“苟子哥，你回来了啊。”
苟有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小孩就打起了招呼，然后也没等苟有方回答，赶紧小跑几步，拐个弯，就不见了人影。
“吴水，你给我回来！！！门口那里，又跑出一名妇女，枯黄的脸庞，瘦弱的身躯，冲着吴水消失的方向，大声喊着。
“吴婶，这是怎么了，吴水又闯祸了吗？苟有方见状，也不好意思若无其事的路过。
被叫吴婶的妇女，再次看了看吴水消失的背影，伸手捋了捋垂在面前的发丝，“苟子，你今天那么早就回来了啊，他也没闯什么大祸，就是不肯去学堂了，说要退学。”
苟有方闻言，心里斟酌了一番，才缓缓开口：“吴婶，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吴水好，希望他能读出个名堂，将来光宗耀祖。
“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的，吴水虽然性子有些顽皮，但他打小聪明伶俐，很多东西都学得很快，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在学堂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还不如问他喜欢什么，送他去当学徒掌握一门谋生之技。这样既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将来有个谋生的手段，还省得他跟人到处乱跑，净惹祸。”
吴婶听了这话，稍微愣了下，估计是没想到苟有方能说出这番话来，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苟子，你说的是理，我也不是没想过，就是有些不甘心啊。
“不过，你说的也对，吴水马上就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该成年了，这样下去确实也不是个事，但他现在压根听不进我说的话，两个人一说话就得吵架，跟仇人似的，要不你帮我劝劝他吧。”
苟有方稍微考虑了会，说会尝试着找吴水聊聊，至于听不听，他就没法保证了。
吴婶见苟有方答应下来，倒是挺开心，不过马上她说的话，就让苟有方落荒而逃。
“苟子，上次跟你提到的那姑娘，你还有印象吗，我跟你说，人家姑娘一家，对你还是很认可的，你要不找时间见见呗，成不成，我也好跟人家回个话。”
“那姑娘吧，虽然说长得一般，但人家身子长得好啊，身材扎实，屁股肥大，一双奶子沉甸甸的，将来准是个生儿子的好料……
“诶，苟子你跑啥啊，有啥好害羞的，我记得你马上就快十四岁了吧，在我们这里，谁家男子不是十四就开始看姑娘准备成亲的，你阿公不在了，婶子帮你张罗着……
苟有方趁着吴婶自顾自说话的时候，赶紧开溜，等跑远了，才放慢脚步，心中不由有些郁闷，好像是从今年开始吧，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大妈婶子想要给自己做媒，估计今后这种事只多不少。
自己并没有什么成家的想法，所以遇上这种事，只好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实在逃不掉，就敷衍几句，但实在架不住这些邻居的热情。
此时整条青鱼巷，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黑得吓人，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但巷子里舍得点灯的没几户，大部分人家，都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好在苟有方对这里足够熟悉，甚至于哪里有坑，哪里有块石头，都能灵活的避开，他走路的同时，不断的有些嘈杂声从两旁屋子传出来。
有小孩的哭声，嬉闹声，也有大人的谈话声，争执声……种种声音，汇聚成小巷最真实的生活场景。
等苟有方回到自家门前，他朝隔壁家看了眼，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推开，虽然他已经足够小心，可破旧的房门，还是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赶紧推开门，走进去，又把门关上，然后小偷似的站在门口那里，侧耳倾听隔壁传来的声音。
果然，没一会，便听到隔壁有人在说话了。
“哎，你停下来干嘛，赶紧动啊。”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这不听到隔壁有声音啊 ，应该是苟子回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
“回来就回来呗，这小子胆子小，脸皮薄，不像他阿公，咱不怕他听到。”
吱呀吱呀……
等声音再恢复如常后，苟有方摸了摸脑门子的汗，赶紧蹑手蹑脚的走到小院子坐下，这才算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