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哥哥温润如玉!
夜风轻吹,裹了些凉意,夏季尾巴悄悄露了出来。
肖铮果然一个晚上没有出现,后来黑熊查岗,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话题炒了一天,戴西西同性恋的身份稳居榜首,一个晚上愣是没抬一下头,各科作业在桌角堆成了小山。
林默名气又提了一个高度,话语间一口一个“尿神威武”,说到最后,“尿神”莫名变成了“鸟神”。
五十步变百步,确实也没雅到哪里去,上厕所的时候身旁倒多了几双眼睛偷看。
高中一天战线拉得比较长,长得必须补充点能量才能入夜。
混沌摊灯光依旧,老板一见林默走来,手中铁勺热情一扬:“多加香菜,不放姜丝,对不?”
他忽觉心中一暖,笑着说了声:“谢谢!”
老板端上来满满一碗混沌,顺带把隔壁桌的辣椒罐子递了过来,林黙接过看了一眼,又放在了一边。
那天他硬着头皮吃了一碗混沌,除了辣还是辣,现在细细品来,薄皮入口丝滑,肉质香而不腻,像是吞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甚是美味。
吃完混沌,沿街而走,不知不觉拐进了那条胡同。
撕夜网!
怎么会绕道这里?
林黙推门进去,径直走向柜台,柜台后面一个女生应声而起,微笑着看向林黙,过分纤长的睫毛有些怪异,垂下来几乎遮住半张脸颊。
“帅哥,要上网吗?”长睫毛弯起眼角。
林黙感觉她的睫毛像是一排尖刀,随时可能破空刺来,他稍微偏了一下视线,说:“我找人!”
“找谁?”
“肖铮,在吗?”
长睫毛掀起那排尖刀:“铮哥?他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长睫毛身子向前凑了凑,似乎要跳出柜台,林黙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没事,那我改天再来……”
眼角一扫,角落里一个黑影倏地站了起来,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露出一口黄牙。
林默瞬间感觉好像有条蚯蚓在背上爬来爬去,挠的他有点犯恶心。
黑影似乎有意向这边走来,林默迅速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夜深,行人很少,偶有一两个经过,带着匆匆神色,也许是为了家里那盏亮起的灯。
林默不觉放缓脚步,循着地上斑驳的树影。
忽然手机一震,他点开信息,是蒋一北:
“周末快乐!”
林默性格孤僻,来往的人不多,蒋一北是其中一个,一方面是兼职需要,跟着林广平能活活饿死,所以有时会给蒋一北打下手,做一些简单的动漫后期处理,赚些外快。
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蒋一北性格沉稳、大度、从容,像是遗世而独立的明珠,又像是不染一尘的皎皎君子。
曾经那双宽厚的大掌抚平了他心底很多道伤痕。
感激和崇拜并存!
“周末快乐,哥!”林默点击发送。
“最近好吗?”
“还不错。”
“那就好,明天见!”
林默愣住:“明天?见?”
那边停顿片刻,发来:“路过,顺便看看你。”
林黙盯着几个字看了很久,久到撕裂时空穿回到他十岁那年,他站在门口,听着林广平和方圆在房间里撕心裂肺的争吵,隔着厚重的铁门,无助的蜷缩在角落里。
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咬着牙,任凭泪水打湿裤腿,直到一双手抚上头顶,蒋一北微笑着看着他,那一年他十八岁。
那年,夜很黑,风很凉。
蒋一北拉着他的手在小路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他没有说话,紧紧的攥着林黙的手,直到风吹干了眼泪,黑云压住了明月,他们才一起上了楼。
屋内的闹剧已然停歇,蒋一北将林黙送到门口,摸着他的头,微笑着说:“晚安,林黙!”
林黙盯着蒋一北的背影,那一刻,他觉得童话里的天使可能就是蒋一北的模样。
只可惜,半年后蒋一北考上了大学,远赴他乡,林黙抓住的一根稻草就这样风干在了空中。
过了十字路口,拐进梧桐街,街角路灯忽然在眼角洒下一道黑影,林默驻足,扭头看去,那道黑影很快隐没在夜里,不见了踪迹。
……
周末天气不错!少了几分炙热,多了几分和煦,夏风也透着温和。
林黙倚着梧桐树,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画筒的背带,另一只手点开手机:
蒋一北:已下高速。
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洒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阴影滑入脖颈埋进衣领。
林黙收起手机,稍稍偏了偏身体,整个人再次隐匿在树影之下。
街道一片寂静,只有耳边蝉鸣声声作响,他抬头望向枝繁叶茂的上方,努力寻找它们的身影,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像是从遥远的空间缓缓飘来:
“你知道吗?他们在用生命唱响整个夏天”
仿佛回到了记忆深处,久远的有些模糊,他蜷缩在门口,被一阵吵闹声惊醒,隔壁邻居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本相册被人扔了出来,紧接着跑出一个男孩,从地上捡起相册紧紧护在胸口。
随后又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男人一把夺过相册再次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整天捣鼓这些破玩意有什么用?考试能加分吗?你将来是要跟这些花花草草过一辈子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教师子女怎么可以玩物丧志?你让我的脸往哪搁?你就站这给我面壁思过,晚上写一千字的检查!”
男人说完正准备进屋,忽然瞥见蹲在墙角的林黙,目光打个弯落在林黙身后的铁门上,眼角轻蔑一提,转身摔上了门。
蒋一北捡起相册,一页一页翻看,光滑透亮的薄膜里封存着各类动植物样本,他像是捧着一块珍贵的宝物,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摆正位置。
做完这些,他吐了一口气,顺势坐在地上,抬头对上林黙的目光:“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黙摇头。
蒋一北手指点在薄膜上:“这叫标本!”
“标本?”
“嗯”蒋一北点点头:“世上所有的事物都是有生命的,生命的彼岸是未知的苍穹,我们无法阻止它的流逝,但可以留住它的美好,封存起来,流传下去,就像埃及人制作木乃伊,希翼灵魂永驻,这是一种精神文化,也是一种科学探索。”
林黙似懂非懂的看着他,蒋一北笑着打开相册,纤细的手指点在薄膜上:“比如秋天的枫叶、夏天的牵牛、春天的牡丹和冬天腊梅,四季更替,风雨飘零,但它们的美好仿佛就定格在这一瞬间,或者,一些渺小的昆虫:蚂蚁、蜻蜓、蝴蝶、蚊子、蟑螂、还有”他指了指窗外:“树上的蝉”
“我讨厌蝉!”林黙忽然低下了头。
蒋一北看着他:“为什么?”
“蝉很吵”林黙小声的说:“有时会吵醒我爸爸,他就会打我”
蒋一北的笑容有一瞬间凝在脸上,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眯着眼睛摸了摸林黙的头:
“可是你知道吗?蝉的寿命很短,只能活大概三个月,它的前身是蛹,长期生活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几年时间的蛰伏只为一夕蜕变,可一旦羽化成蝉就意味着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但它们依然拥抱阳光,震耳发聩,它们在用生命唱响整个夏天。”
林黙感觉头顶重量一轻,蒋一北收回手,手指紧紧抓住相册的边沿,低头盯着薄膜封住的蝉,脸颊上淌着一道透明的亮光。
“我很羡慕蝉!”
那好像是眼泪,但后来林黙觉得应该是薄膜折射的反光。
后来蒋一北将相册送给了林黙:“它会毁在我手里!”
再后来,相册被林广平发现,他撕毁了薄膜,标本最终被捏成粉末。
“它一定会毁在我的手上!”林黙知道。
“林黙!”
思绪破时空回转,林黙下意识的脊背绷直,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