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子爷碰到太子爷
那人倚在门框上，一只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撩起球衣擦汗，露出几块结实的腹肌，惹得身后一群女生尖叫连连。
祁浩脚步明显一滞，眼神也慌乱了三分，高三八班到底是卧虎藏龙，刚躲过了龙爪，没成想又送入了虎口。
严琦是他最不想遇见的头号人物。
祁浩刚想绕个道从前门出去，不想身后那人喊了一声：
“孙子，去哪？”
正所谓天外有天，富外有富。如果说祁浩是这个学校的太子爷，那严琦就可以算得上是整个源江市的太子爷。
严家做房地产开发，生意风生水起，规模做的很大，当地多处楼盘都有严家股份。
源江中学大部分桌椅和运动器材也都是严家捐赠，最近祁丰年校董正准备拉拢严家再资助一些多媒体设备。
祁校长组了几次饭局，借由拉近同学关系，带上祁浩一起出席，可能是过于宠爱，期间一口一个孙子叫得起劲，祁浩脸都绿了，看得严琦差点憋出笑泪。
严琦用沾了污渍的指头在祁浩校服上戳出手指印：“孙子，你不在楼下待着，跑我们四楼干什么？”
祁浩皱眉，打落手指：“关你什么事？”
“孙子！”严琦手指又戳在他校服上：“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小心打你屁股哟！”
祁浩涨红了脸，他听到了窃窃私语，抡着拳头在严琦眼前比划几下：“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狗仗人势，老子不吃你这一套，谁把谁打趴下还不一定呢？”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是严琦的对手，对方获得过武术散打冠军，而他，只是虚胖。
严琦抱球盯着他，扬起半边眉毛，挑衅意味很是明显。
祁浩拳头在空中又划了几下，迟迟不肯落下，这时，前门忽然被人推开，政治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看到后排围着一群人，扒下老花镜：
“后面干什么呢？还不快坐好！”
人头快速散去，祁浩松了一口气，赶紧顺着台阶从后门溜了出去。
戴西西鼻血早就止住，鼻孔塞着纸团，借着往后传递试卷的机会，低低对林默说了声谢谢。
政治老师年近六十，估计带点耳背，发完试卷坐在讲台上看报纸，底下乱成一锅粥，就差撒把香菜就可以出锅。
毕竟课间接二连三的小插曲，信息量有些大，大家需要压缩打包。
程金鑫出言镇压了几次，但犹如斗升之水，作用微乎其微，索性也就不管。
肖铮手指控制不住向前伸，戳在林默背上，看似纤瘦的后背，手感却异常坚硬。
林默扭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吵闹声像置身菜市场，肖铮身体向前倾了倾，几乎贴着林默耳垂：“以后离祁浩远一点，他这人鬼心眼多，你耗不起。”
声音很轻，气浪穿透耳膜，窜出一股电流，密密麻麻传遍林默全身。
他微微侧了侧头，手指点着肖铮额头把他推回座位：“那你还招惹他？”也没等肖铮回答，转过身继续做题。
肖铮手指又戳了上来：“我不一样！”
林默扭过头盯着那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他爷爷请过来的救兵！”
“嗯？”
“他为名我为利，双方平等互利。”肖铮注意到林默眼神一直锁住自己的手指：“你看什么？”
林默拿笔在他指尖点了点：“我在想，你下次再拿手戳我，该敲断哪根指头？”
肖铮掰着手指数了数，停在无名指处：“就这根吧，还能省一枚戒指。”
林默没有理他，转过身去，不一会，头顶飞来一团白影，落下一份政治试卷。
肖铮对他眨了眨眼：“为答谢我英雄救美，替我写完卷纸！”
林默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趁老师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走，摸着那条熟悉的小路，翻墙绕了出去。
疗养院三餐定时发放，要六点前赶到陪肖根来一起吃晚饭。
肖根来是他的养父，他从小就知道。
肖根来早年间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丢下老婆孩子在外躲了十几年，天命之年时，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故土难离想要倦鸟归巢，决定腆着脸回到家里恳求原谅。
结果可想而知！
肖根来被赶出来那天刚好捡到肖铮，一个呱呱坠地，满身是血的婴儿，仿佛是上天感应，给了他另一种赎罪的方式。
肖根来对肖铮很好，像对亲儿子那般。
要不是那场意外，可能他们的生活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
肖根来颅脑损伤严重，智力渐失，仿佛回到幼童时期。
其实换种角度，返老还童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疗养院环境不错，风景秀丽，人工开凿了一个大型湖泊，假山林立，鱼鸟嬉戏，休闲设施一应俱全，生活上配有专业护工，科学配餐，单人大套间。
比他们租住的一居室强多了，要不是考虑距离问题，肖铮真想搬过来提前享受老年生活。
有钱真的好！
康云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而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钱。
所以，当康云找到他，把钱放到他面前，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一笑泯恩仇竟是如此简单。
肖根来喝完最后一口南瓜绿豆汤，撅起嘴巴面向肖铮，肖铮笑着拿起纸巾给他擦干净。
一旁的护工不禁感慨：“哎呀！肖大哥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个贴心又懂事的乖儿子，还有那么个有钱又多金的乖女儿，这儿女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您老真是享福，哪像我，儿子娶了媳妇哪还记得自己怎么钻出来的”
显然，她把康云当成了肖根来的女儿，肖铮也不想多做解释，结果只会招来更多的解释。
“李阿姨！”肖铮打断了她诉说家长里短的热情：“要不您先去吃饭，这里有我照顾。”
李阿姨扬起手：“哎呀！这哪行啊，上面规定我们用餐时间要全程看护。”
肖铮跟着她往上看了看天花板，笑着说：“没事！我想和我爸单独待一会，一会您来了我再走，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待李阿姨关门出去，肖铮这才注意到肖根来筷子又伸向了冬瓜炒肉，他立马按住筷子：“爸！今天不能再吃肉了，这个不容易消化，晚上胃又该不舒服！”
肖根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放下筷子，含糊着说：“不吃！小芳说不吃就不吃！”
显然，肖铮今天的角色是肖芳，肖根来的大女儿。
肖铮把他扶到床上，开始给他做日常护理，过去三年里，这些工作每天都是由他来做。
车祸后，肖根来行动迟缓，再加上药物激素刺激，原本一百三十斤的体重直接飙升至近两百斤，每天需要不断进行康复护理，才能避免肌肉萎缩。
肖铮一边按摩着腿部肌肉，一边问：“爸，你开心吗？”
“开心！”肖根来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一句开心可以换来他内心一份心安理得！
“小芳”
“嗯！”肖铮点头。
肖根来按住肖铮的手：“你明天告诉王老师，你要做领唱，爸爸一会就去给你买白衬衣”
肖铮拍了拍他的手背：“好！”
那年，肖根来说好去买白衬衣，结果赌了一晚上彻夜未归，后来因为没有白衬衣来搭配红领巾，肖芳错失了领唱的机会，也为她不完整童年而怨恨肖根来记下了一笔。
“小芳！”肖根来眼睛盯着天花板。
“嗯！”
“要多喝热水，要听你妈的话”
“嗯，我每天喝八杯水，肚子里都可以养鱼了。”
“晚上早点回家，程大海那小子不靠谱，别老跟着他混在一起”
“嗯，其实那小子人还不错，对我也挺好，我还给他生了个乖儿子叫程金鑫，就是脑瓜子反应有点慢。”
“小鑫这孩子不错，孝顺懂事，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
嗯
肖铮口里的“嗯”字还没出口，手机震动先抢答上了。
肖铮拿出手机一看，眉头拧住，接通了黑熊的电话：
“肖铮！你人呢？跑哪去了？你小子旷课旷上瘾了吧？别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告诉你，有我魏大力在，你就给我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十分钟内，你不能出现在我办公室，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头声音顿了顿，似乎响起脚步声，像是有人关上了门：“视频呢？”
“什么视频？”肖铮反问。
“少给我装蒜！”黑熊声音有些放缓：“删了吧，你知道的。”
“放心，我不会发出去的，我还等着学校给我发奖学金呢，怎么可能自砸饭碗？”肖铮笑着说，多少带着苦涩。
“唉！”魏大力叹了口气：“性子收敛一些吧，对你有好处！”
肖铮对着电话笑了笑：“好的，老师！”
挂掉电话，肖铮将毯子盖在肖根来膝盖上，又架着他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要收着点性子，好好学习”肖根来听力还是不错的。
“嗯！”肖铮哭笑不得。
正好护工走了进来，肖铮把肖根来安顿好准备离开，他忽然坐了起来，拉住肖铮的手：“小芳”
肖铮看着他。
“替我照顾好小铮，那孩子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不容易”
肖铮点点头，睫毛垂落，嘴角微微勾了勾，手掌轻轻按在肖根来手背上：“嗯，我会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