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斑斓长卷
《万秽纲目》的考卷，竟然出乎意料的长。
拿到考卷，唐泽一点一点展开，发现这个考卷竟然是像《千里江山图》一样的巨幅长卷。
宣纸长卷上，密密麻麻地绘满了各种秽物的形态、符纹、碎片，甚至还有各种秽物的足迹、粪便、尿渍，以及各种秽物腐烂的断肢、血肉模糊的残躯、剔光血肉的巨大骨架、血淋淋的眼球……
每一个图画，每一个秽物，都极度的逼真，极度的夺人眼球。
有的颜色血红，有的墨黑，有的青绿，有的蓝紫，有的棕黄，有的森白……
这些图画和色彩，使得整幅长卷看起来五彩斑斓，极度的震撼，也极度的恶心。
按照考官宣读的规则。
考生们必须要根据图画，用簪花小楷精确写出相应秽物的习性、攻击、防御、弱点、禁忌、嗜好等等，当然，还有各种秽物的相应纲目和阶层。
“考卷现在已经发放完毕，大家开始作答吧！”
一个考官走来走去，冲着考生们大声宣讲。
“最后，再给你们提醒一下，整幅长卷总共有一千道考题，限时三天。”
“这三天之内，对各位的唯一要求，就是不准走出每个人自己的考试隔间，你们的一应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在自己的考试隔间内解决！”
听完宣讲，唐泽低着头，耐着性子，又仔细浏览了一遍考卷。
看着满纸的血腥图案。
他不禁暗自感慨，这哪里是考验一个人的记忆力？这简直就是一场关于耐力和意志力的远征。
“或许他们设置这次考核的目的，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唯有耐力和意志力足够强大的人，才能通过考核，而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一名真正的修习者吧。”唐泽心想。
果然，在考核的头一天晚上。
当场就有五十多个考生，被画卷的长度和血腥程度震慑，浑身哆嗦，直冒冷汗。
最后实这五十多个考生，在无法继续作答了，只能当即放弃考核，主动退出了考场。
熬了一夜之后。
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又有一百多个人坚持不住了。
这个时候，他们桌上的考卷，还没答完三分之一，但他们已经开始不停地呕吐，纷纷叫嚷着“太恶心了，太恶心了，这辈子再也不想来了！”
然后直接放弃，纷纷退出了考核。
到了第二天中午，又有两百多人，退出了考场。
临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像是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惧的事。
而到了第二天晚上，情况就更严重了。
有两百多个考生，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地上，面色发紫，最后是被担架抬出考场的。
一直到第三天清晨的时候。
整个诺大的考场，已经变得稀稀拉拉，原本的一千多人，变得只剩下不到三百个考生了。
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也还没有一个人做完一千道考题去找考官交卷。
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
考场上方，天色突变，原本是赤红的烈阳与碧蓝如镜的天空，瞬息之间，被一团黑云遮蔽了。
这时候，夜唐的西煌大地上，突然起风了。
就在风起之时，西煌学院的考核场上，一个青衫少年，仔细卷起考卷，信步走出了自己的考场隔间。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青衫少年踏上青砖台阶，走向了灰袍绣绯的学士主考官。
“这是我的考卷，可以交了吗？”少年的声音很轻，但蕴含着坚定的力量。
“当然可以。”年轻主考官微笑着回应道。
竟然有人提前交卷了！
看到少年交上考卷，原本沉闷了整整三天的考场上，顿时传出了各种窸窣的声响。
就像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上，突然被人砸入了一枚尖锐的石子，一时之间，涟漪四起。
有人伸长了脖子窥探，有人舔着干枯的唇发出了叹息，也有人满脸的嫉妒，嘴里啐一口唾沫，再悄声骂一句：“呸，他娘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也有许多少女考生，目光直直凝视着少年笔挺的背影，低着眉，暗自赞叹：“这是谁啊，居然第一个交卷，也太厉害了吧！”
灰袍绣绯的年轻主考官接过考卷，打开卷轴，目光看到考卷最后落款的姓名，那是用硬而瘦的簪花小楷，一丝不苟写上去的两个字：唐泽。
年轻主考官脸上的表情，先是一阵惊异，然后又突然露出欣慰之色。
他惊异于这个来自家园世界，从来没有接深入触过深渊秽物的少年，竟然是第一个答完一千道考题交卷的人。
又欣慰于这个刚一进入学院，就被七位首座教习争抢的少年，果然天赋异禀，不是一般的人物。
而且，最近三年以来，西煌学院的十多场《万秽纲目》考核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早交卷的考生。
如果唐泽最后的成绩再达到甲等往上，那么，说不定，西煌学院就又要多出了一个天才修习者了！
自从卫阿荣扛着唐泽进入考场，再到唐泽第一个走出隔间，交上考卷，在考场上，有三个人的脸色，一直难看如猪肝。
这三个人的名字，分别叫赵得宝，拓跋山月，顾横波。
交完考卷，唐泽又按原路退回到了自己的隔间。
“按照规定，交完考卷以后，在场的所有考生，都不得擅自离开考场！”
看到有人交了卷，一个巡视的考官大声说道。
听到这话，唐泽已经知道，他现在要做的，就只剩下两件事。
第一件事，等。
等所有考生上交考卷，等负责监考的学士们连夜批阅，等考官们宣读成绩，张贴榜单。
还有第二件事，忍。
被迷药迷晕过去的那四天三夜里，唐泽是滴水未进，一口饭也没有吃过。
要不是经历过淬体汤的脱胎换骨，他的身体比以前更加坚韧，也更加能抵抗饥饿，恐怕他早就饿到虚脱了，甚至很有可能，他已经因为过度饥饿，器官衰竭而亡了。
而自从进入考场之后，唐泽为了争分夺秒的答题，每次吃饭时间，他都是胡乱咬几口胡麻饼，喝几口凉茶，随便对付一下。
所以到现在，他早已口干舌燥，饥肠辘辘，肠胃饿得仿佛已经绞在一起了。
唐泽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大口吃肉，大碗喝汤。
终于，时间到了傍晚，最后的钟声响起，西煌学院的秋季《万秽纲目》考核，正式结束了。
考核结束后，按照惯例，考生们还必须在考场内等待一夜，等学士们连夜批阅考卷，第二天一早直接揭晓成绩。
考核结束的钟声响起一刻之后。
专门负责学院饮食的白衣侍者们，推着三十辆木质餐车，从考场大门外鱼贯而入。
“开饭咯！开饭咯！”白衣侍者们边走边喊。
餐车驶入，食物诱人的香气，瞬间弥漫漂浮在整个考场上空。
香气钻入鼻腔，钻入肺腑，唐泽不由得抿了抿干燥到皲裂的嘴唇，此时他的口舌之间，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地疯狂分泌津液。
咽下一口唾液，唐泽的目光，紧紧盯着鱼贯而过的餐车，盯着餐车上盛满各种饭食的木桶。
他意外地发现，今天的餐食跟平时不太一样。
除了「地食」食堂最精髓的淬体汤，今天竟然还多出了两道汤食：甘草汤和杏香粥。
主食在平日里仅有的乌米饭之外，也多出了两样：一种是胡麻饭，另一种是水煮面片。
肉食比平日里也丰盛了很多，除了烤羊肉、炖鹿肉，竟然还有水煮牦牛肉，还有把麒麟肉切条晒干做成的麟脯。
餐车上摆放的，甚至还有酒，绿蚁新醅酒、葡萄酒、黄醅酒和灰酒，应有尽有。
似乎是学院对坚持到最后的考生们，特意进行的一场盛大犒赏。
白衣侍者们边走边喊：
“仅限今天晚上，美食美酒管够，餐车上的各种美酒，所有在场的考生，都可以敞开了任意喝！”
“仅限今天晚上，美食美酒管够，餐车上的各种美酒，所有在场的考生，都可以敞开了任意喝！”
白衣侍者们的声音越来越，餐车被推到了身边，然而面对这些诱人的食物，唐泽却显得格外克制。
领取了自己四方食盒后，唐泽最终只选了三种最简单的吃食：水煮面片、烤羊肉和淬体汤。
原因很简单。
之所以选择面片和羊肉，是因为他从小吃习惯了面食和羊肉，人的饮食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不会轻易被改变和颠覆。
而之所以选择淬体汤，是因为他知道这道汤能帮助他修习，能让他的身体持续蜕变。
唐泽也没有选择酒，不是因为他太年轻喝不了酒，也不是因为有什么禁忌。
而仅仅是因为。
他不喜欢喝醉酒以后，那种失控的感觉。
几年前，在父母出事后，唐泽从楼下小卖铺买过几瓶劣质二锅头，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通宵喝完，身体变得像死鱼一样疲软，整个人完全失控，就像有某种未知的力量，要将自己拉扯进无底的深渊里。
从那以后。
唐泽一直告诫自己，不管什么时候，必须都要时刻保持清醒，绝不能让自己以外的力量，随便掌控自己。
哪怕要付出的代价，是永止息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