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杀麝取香
时间紧迫。
此时天色已黑，唐泽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大药房，还能不能找到孙思逸老教习所说的那个阿蛮。
但他别无选择。
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先赶去大药房再说。
西煌学院的大药房，距离唐泽所在的住宿区，隔着十条曲折回廊，七条花石溪流。
唐泽一刻也不敢停歇，他跑到大药房门口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
尽管已经入夜，但此时整座高大的西煌药房，仍旧灯火通明，楼上楼下，人头攒动。
唐泽直奔药房柜台，一踏进大门，他便看到，巨大的弧形木质柜台后面，安静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穿白色齐胸襦裙，面容清丽水润，肌肤像是软雪一般白皙柔滑，整个人看起来，隐隐透着某种光芒。
一双眼眸更是澄澈如水，眸子里倒映着满楼灯火，宛如透明的琥珀。
看着柜台后的白衣女子，安静优雅，像一汪静止的清水，唐泽急躁的心情，顿时也缓和了一些。
“打搅了，请问你知道阿蛮在哪吗？”唐泽看向柜台，礼貌地询问道。
白衣女子缓缓抬眸，抿着嘴浅浅一笑：
“你找阿蛮做什么呀？”
“我需要一些那个药引，嗯……我需要一些那个麝香，对，麝香，来做药引。”
匆忙之间，唐泽差点忘了那个药引的名字。
“那你来的还真是不凑巧呢，麝香今晚正好没有了。”女子语气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有急用，今晚必须要拿到麝香。”唐泽突然脱口而出。
“你急也没有用的，药房最近采购的一批麝香，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运到。”
白衣女子依旧不急不躁，手肘按在柜台上，一只手扶着柔美下颌，一只手抚摸着一盏青瓷药炉。
可听到这句话，唐泽心里算是凉了大半截。
麝香药引要三天后才能到，那到时候他再去服秘药，然后再去背书，肯定来不及了。
“那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孙思逸教习吗？”唐泽没有放弃，继续追问。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去找孙老教习了，既然是他给自己的秘药，那他一定也有办法弄到药引。
“是孙老教习让你来找阿蛮的？”
白衣女子没有正面回答唐泽的问题，转而却抛给唐泽一个问题。
“是。”唐泽用最简洁的语言答道。
白衣女子盯着唐泽，上下打量了一番，继续问道：
“看着你如此面生，莫非你就是孙老教习新收的那个学生？而且还是从家园世界来的？”
“是。”唐泽答。
“你叫什么？”
“唐泽。”
这时候，白衣女子竟然话锋一转，突然来了句：
“那给我讲个你们家园世界的故事吧，如果打动我了，我就想办法给你找到麝香，怎么样？”
讲故事，换麝香？天底下会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唐泽有些措手不及。
但为了能尽快拿到麝香，他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讲个故事给她。
“可以，成交。”
唐泽搜肠刮肚，把以前看过的所有小说、电影、动漫、鬼故事，统统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既然要讲，那就讲一个最伟大的吧。
“咳咳，”清了清嗓子，唐泽慢慢说道，“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神明来到人世历练，他老喜欢吃女人嘴唇上的胭脂，结果呢，他混成了一个叫花子。”
“哇，唐泽，你的这个故事也太有意思了，我还从来没听过这么有意思的故事！”
白衣女子看着唐泽，满脸崇拜，惊叹不已。
这个故事的魅力，果然有这么巨大吗？这才讲了一句，而且还没头没尾的，就让对方折服了吗？唐泽心想。
“你说的那个神明，有名字吗？他叫什么呀？”白衣女子柔声问道。
“当然有名字，做神的时候，叫神瑛侍者，做人的时候呢，叫贾宝玉。”唐泽淡淡说道。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你的这个故事，我收下了！”
随即，白衣女子熄灭灯盏，起身走出柜台，又开口说道：“快跟我走吧，唐泽。”
“什么？跟你？去哪？”
女子的转变来的太快，唐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去后山丛林，杀麝鹿，取麝香。”白衣女子柔声说道。
杀麝鹿？取麝香？
这让唐泽怎么也没想到。
眼前这个柔弱绝美的白衣女子，竟然用最优雅美好的姿态，用世间最温软无害的语气，用无比轻松自然的神色，说出了这么残忍血腥的话。
唐泽的思绪顿时有些错乱，满脸的不可置信。
但再怎么错乱，再怎么怀疑，再怎么不可置信，唐泽心底却很清楚，其实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今天他要拿到麝香，已经没有比直接去猎杀更快更好的办法了。
所以现在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跟着这个白衣女子，去往后山，杀麝鹿，取麝香。
“好，现在就去吗？”唐泽问道。
“是的，我们现在就出发。”白衣女子说道。
……
西煌学院，后山。
夜间的丛林里，始终笼罩着一层潮湿的迷雾。
但唐泽澄澈的目光，却能透过黑夜，透过迷雾，看清楚近处丛林里一草一木的细致轮廓。
唐泽发现他现在的视力，比以前在家园世界的时候好了很多。
甚至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他的眼睛还是有些近视和散光的，有时候需要用手指拉长眼角，才能看清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但他的近视和散光都完全好了，而且他还拥有了夜视的能力。
当然，这都是「淬体汤」的效果。
最近这段时间，每次去「地食」食堂吃饭，唐泽都要坚持喝上一大碗乌黑粘稠的「淬体汤」，然后在每天夜里经历一番彻骨的疼痛。
尽管最近疼痛越来越轻，尽管蜕变也越来越少，但每一次服下药汤，每一次刺骨疼痛，都能让他身体的各个器官，不断地被强化。
此刻，在丛林的边缘，唐泽不但看到了丛林里一草一木的细致轮廓，他还看到了几十个高大的铁甲机械武士。
机械武士们正全副武装，手执长刀，在丛林边缘警惕地走来走去。
好像在时刻防备着，生怕有什么东西，趁着夜色闯入了丛林。
一直走在前面的白衣女子，似乎早已习惯了眼前的场景。
她伸手到腰间绣袋里，十分熟练地掏出一块黑铁鳞牌，拿给其中一个机械武士检查确认。
然后她又扭转腰身，指了指身后的唐泽，对着检查的机械武士，轻声说道：
“这位是我的师弟，唐泽，我们今晚需要进围猎场取一些麝香。”
咔，咔，咔，咔。
随着一阵青铜机械零件和骨骼转动的声音响起。
三个高大的铁甲机械武士，已经将唐泽从头到脚，打量审视了一遍。
在确认两个人的身份没有问题之后。
其中一个机械武士立即转过身，抬起机械手臂，将手掌按在了虚无的黑暗中。
下一刻。
在黑暗之中，在机械武士的手掌之下，竟瞬间亮起一个金色流动的光印。
随着机械武士的按压，金色光印一阵激荡，不断向四周溢出弧形波纹。
随即，机械武士的手臂向后沉重一拉，一道刚好可以容纳一人通过的无形窄门，在黑暗中，被缓缓打开。
一直站在旁边观察的唐泽，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竟然有一道无形无色的巨大屏障，而这道屏障，彻底将眼前这片丛林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起来。
随即，白衣女子与唐泽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窄门，悄无声息地踏入了丛林。
不多时，行走之间，白衣女子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我们现在进入的这片丛林，是独属于西煌学院的围猎场，这里面所有的兽物，每一个都极其珍贵，你刚才看到外面的无色屏障和那些机械守卫，都是为了防止秽物和盗猎者闯入围猎场设置的。”
“所以，你说的那个什么麝鹿，就在这片丛林里面？”唐泽听完白衣女子的解释后，当即急切地问道。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怎么杀麝鹿，怎么取麝香。
他的时间很紧迫，还有不到四天时间就要考核了，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须要拿到麝香。
“麝鹿就在里面，夜晚是它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趁着现在猎杀会比较容易一些。”白衣女子的目光，看向幽暗的丛林深处说道。
唐泽看着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小弩。
小弩通体黑色，弩臂和弩弓上雕刻着银色花纹，精致而机巧。
她回眸看了一眼唐泽，一根白皙手指竖在嘴唇上，柔声嘱咐道：“嘘，不要出声，放轻脚步，跟我走。”
随即，白衣女子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踩着绵软的月光，开始轻车熟路地在林间穿行。
她的步伐，在古藤和乱石间奔跑，如履平地。
白色的身影更是轻盈矫健，像极了一个常年在丛林间出没的老练猎人，又像是一个在银色月光下奔跑的女精灵。
唐泽要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才能勉强跟得上眼前的那个白色好看的身影。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酣睡在丛林中的九色鹿、五花马，还有六牙白象。
果然就像白衣女子说的那样，这个围猎场里面，到处都是些无比珍贵的异兽。
两人奔跑了片刻后，白色身影突然停在了一块斑驳青石上。
只听见“吧嗒”一声，纤细手指果断扣动了弓弩扳机。
一枝通体乌黑的弩箭，急速划破空气，射向了丛林无尽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下一刻。
丛林远处，一株巨大苍劲、树根盘错虬结的银杏古树下，一只棕黄色的壮年雄麝，毛皮突然被漆黑锋利的箭镞粗暴刺穿。
棕黄雄麝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便瞬间倒在了地上。
唐泽和白衣女子赶到银杏古树下的时候，棕黄雄麝的鼻翼间还有粗重的呼吸。
“我在箭镞上浸染了麻药，它只是暂时被麻醉了，这样会减轻它很多的痛苦。”白衣女子解释道。
然后她便迅速撩起丝绸衣摆，半蹲在银杏古树盘错虬结的树根上，从纤细腰间抽出了一把银白匕首，匕首雕刻着卷云流纹，利刃被淬成了半透明的暗蓝色。
紧接着，她用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抬起了棕黄雄麝的后腿。
随即，刀尖扎进后腿根，一划，一剜，一割。
然后一整个染了血的香囊，便抓在了女子白皙光滑的手掌间。
“接住，唐泽！”
白衣女子将割下的香囊顺手扔给了唐泽。
然后又迅速绕到棕黄雄麝的前面，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棕黄雄麝的头，另一只手握紧匕首，暗蓝色利刃在雄麝脖间轻轻一抹。
鲜红的血液，瞬间汩汩流出，流过匕首的血槽，流过虬结的树根，流过腐烂的枯叶，流过唐泽的脚踝，最后在银白月光下，汇成了一条鲜艳明亮的小溪。
此时此刻。
血液、古树、月光、迷雾、白衣的少女、棕黄的兽。
就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彩色水墨画，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美。
除此之外。
唐泽还注意到。
在利刃抹脖的同时，白衣女子一边用手抚摸着棕黄雄麝的头，一边放下匕首，还用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奇怪的十字，横短竖长，嘴里还像祷告一样，默默呢喃了一句：
“感谢你的恩赐，请安息吧，愿守夜人祐护。”
这整个过程，从射出弩箭，到放倒棕黄雄麝，到割下香囊，再到呢喃、抹脖、放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