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煌学院
青衫老头突然背过手，大声笑道：
“哈哈，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我老崔了。”
“要说秽物的种类，那可太多了，或许有千万种，也或许有亿万种。”青衫老头继续说道。
听到这话，唐泽一惊，心脏仿佛冰裂。
这里居然有上千万种，甚至亿万种的秽物……
那他要找到那个曾闯入他家的猩红秽物，不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千万倍吗？
“按照夜唐学士们的统计，目前已知的秽物，就有三百五十七万六千二百种。”
“而那些还没有统计到的，没有记录在册的，从未被发现的，隐藏于丛林中的，沉睡在荒野中的，蛰伏在黑暗里的，还不知道有多少种。”青衫老头继续说道。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秽物？”唐泽惊愕不已。
青衫老头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冷酷起来：
“因为在裂境的最深处，有一道可怖深渊，以其不熄的欲望，撕裂光，吞噬火，吸食血髓，繁衍秽物，无休无止。”
“深渊？”
“是的。”
“不止是深渊，在深渊之外的裂境大地上，也有着数不清的秽物巢穴。”崔澈老头又说道。
空气短暂的凝固了几秒钟。
老头讲的这些事情，过于复杂和遥远了，信息量也太大。
对于一个人类高中生的接受能力来说，似乎有些超纲了。
唐泽站在原地，紧蹙着眉头，一句话也说出来。
现在他需要时间，来慢慢思考和消化一下。
片刻之后，老头突然又热情地拉起唐泽的胳膊，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哈哈，小泽啊，初次见面，过于兴奋，老头子我居然忘了自我介绍了！”
与此同时，热烈的笑容，夸张的表情，又重新绽放在老头满脸的褶子上。
老头又微微躬身，向唐泽行了一个叉手礼，自报家门道：
“我乃崔澈，西煌学院的一个首座教习，今天专程来接小泽你，入学院！”
随即，老头又抬了抬手，指向他面前的黑甲武士，自顾自介绍道：
“这位呢，是我的老伙计，出自上一代墨家钜子之手的机械武士，金鳞子。”
机械武士？
唐泽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手不凡、杀伐果决的黑甲武士，居然不是真人，而是一具机械武士！
随着一阵机械零件转动的金属声响起，被称为金鳞子的高大黑甲机械武士，向前迈出一步，面向唐泽，微微低头欠身，以示致意。
就在机械武士低头的瞬间，唐泽又发现，这个机械武士的整张脸，果然不是正常人的皮肤和血肉。
而是一张长得慈眉善目的黄金面具。
但让人费解的是。
武士暴露在细鳞甲胄外的手背和手臂，从外表看起来，却又是真真切切的皮肉。
唐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竟然是机械？
“这位呢，也是我的老伙计，叫皇甫强牛。”老头又无比热情地给唐泽介绍他的大黑驴。
明明是头痩驴，却非要叫强牛？这又是什么操作？
一旁的红鞍黑驴，却好像发现了主人正在介绍自己，于是冲着唐泽，噗嗤一声，咧开白唇，露出鲜红的上颚和两排坚硬整齐的黄板牙，礼貌一笑。
唐泽也不甘示弱。
他一前一后，分别面向黑甲的金鳞子，和红鞍的皇甫强牛，微微点头致意。
纵然不会徒手撕铁门，不会肉躯穿石墙，也不会飞天遁地，更不会移山填海，不会敕神镇魔，但最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有的。
回完礼，唐泽抬眸突然看向老头，冷不丁问了一句：
“那么，请问崔澈教习，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守夜人？”
从枯墙这一路走过来，唐泽一直都在反复思忖一句话。
“成为守夜人，找到那个曾经杀害你家人的秽物，然后杀死它！”
这是那个引渡人公孙红奴告诉他的。
他要复仇，要他的老爹唐吉柯精神恢复正常，就必须要这么做。
听到唐泽的问话，老头一阵愕然，脸上肌肉一阵轻微抽动。
那表情，好像是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竟然会问出这么遥不可及的问题。
又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
“哈哈，看来你很心急嘛，”老头旋即又朗声大笑着说道：“你要是真的想成为万众敬仰的守夜人，那你跟我走，就对喽！”
唐泽当然心急了。
他的母亲赵锦棠被猩红火焰的秽物焚烧而惨死，他还不知道去哪里复仇。
他的父亲唐吉柯正在被秽物折磨、侵蚀，说不定哪天，就会变异成为什么恐怖的怪物了。
他能不心急吗？
唐泽心里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熟悉这个世界，熟悉这个裂境世界的一切规则。
关于秽物，关于侵蚀者，关于守夜人，他必须都要用最快的速度，搞清楚这一切。
……
跟随在老教习崔澈的身后，走到青砖大道尽头的时候。
出现在唐泽眼前的，是一片颇具规模的古典建筑群。
那些古典建筑，映入视线，屋瓦青黑，墙壁雪白。
唐泽极目仔细打量，每一座建筑，都极具东方风格，要么斗拱硕大，榫卯严密，要么飞檐凌空，鸱吻狰狞。
“小泽，我们到了，前方就是学院了！”
“咱们西煌学院可是夜唐全境排名第四的顶级学院，怎么样？够气派吧！”
崔澈老头指着前方的建筑群，看向唐泽，异常激动地介绍了起来。
唐泽只是“嗯”了一声。
看着前方的黑白青灰的建筑群，宛如散落在深山的黑白青灰的各色棋子。
唐泽内心不禁感慨，这个西煌学院，还真不是一般的气派，比他以前在家园世界经常逛的狄城大学，占地不知道要大多少倍。
但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崔澈老头竟然带着他，直接来到了西煌学院的一处后门。
这后门外有两棵树，一棵是血槐，另一棵也是血槐。
门口还有两个沙雕，一个是红脊山魈，另一个也是红脊山魈。
唐泽很不解，“为什么偏要走后门？”难道他是个什么见不得人的角色？
“因为你，有点特别。”
崔澈老头凑到唐泽耳边，竟然跟那个引渡人公孙红奴，说了同样的话。
片刻后，跟随着崔澈老头，唐泽踏进了西煌学院。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一进门，沿途遇到的所有人，竟然都对他无比和善，无比热情。
不管是花园里浇花锄地的老妪，还是厨房里颠勺炒菜的青年，还是黄花溪畔霍霍磨刀的娇媚少女，还是血槐树下倒立劈叉的粗壮黑汉。
一个个都无比热情地招呼唐泽：
“小泽来了啊！”
“这就是小泽啊，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小泽真是长大了啊，真是越来越俊美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那么水到渠成，好像他原本就属于这里。
而且，这些人不止是和善，甚至是有些过份殷勤了。
一个肥硕的光头年轻人，正躲在走廊的角落里吃鸡，看到唐泽迎面走过来，年轻人竟大方地扯下一个金黄肥硕的鸡腿，递到唐泽面前，微笑着说道：
“小泽老弟，可不要嫌弃哇，这块最好的肉，给，给你吃！”
唐泽摇摇头，拒绝了鸡腿。
可对方还是一脸笑意地说道：“愿守夜人祐护你。”
唐泽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都认识我？不但认识，而且，好像还很熟的样子？
唐泽不禁怀疑，那个叫公孙红奴的神秘引渡人，是不是这个异世界的人贩子？他现在是不是进了这个异世界的传销组织了？
他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如果不小心进了传销组织，很有可能会受到无比殷勤的待遇。
不但会有人给你按摩捶背，甚至有人替你端洗脚水，而且所有人还会不停地夸你是百年一遇的高级人才，把你说成是香饽饽，让你有足够多的存在感，产生一种终于找到了组织的错觉，然后死心塌地跟着他们，任他们摆布和宰割。
果然，接下来。
当崔澈老头独自带着唐泽，来到一个开阔大厅的时候，一场好戏，立马就在唐泽的面前上演了。
先是一个精瘦老者，风风火火地踏进铺满巨大莲花纹方砖的大厅。
一见到崔澈老头，精瘦老者就指着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崔澈你这个老淫荡，居然带着小泽偷偷走后门，害得我们在山门外一阵好等！”
紧接着，一个独眼铁臂的老头迈进大厅，冲着崔澈老头，也是一阵破口大骂：
“崔澈，你……你这个老淫……淫荡，你可不要耍……耍阴招，不要以为你偷偷绕……绕过了我们，小泽就一定会选你！”
然后是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脸壮汉，气势汹汹地闯进大厅。
随即，又来了一个黑袍长髯的清瘦老者，来了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美艳红袍女人，最后是一个灰袍的中年儒生，喘着粗气跑进来。
唐泽数了一下，进来大厅的是六个人，加上崔澈老头，一共七个人。
这七个人刚好围成一个圈，硬是将唐泽围在了中间。
“小泽，选我！”
“小泽啊，请务必选择老朽！”
“小泽，一定要选本首座呀！”
“小泽，千万不要选他们，选我！”
每一个冲进大厅的人，都冲着唐泽激动地呼喊，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可是直到现在，唐泽还根本知道自己选他们做什么。
自从踏入裂境，再到进入西煌学院，再到进入这个大厅，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他要选什么。
他只是觉得。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坨直立行走的五花肉，马上就要被一群饿红了眼的野兽疯抢，然后被撕碎，被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