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红之夜
血月降临？狄城博物馆？见面？
这是招惹到什么邪教组织了吗？唐泽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碰到的净是些什么事嘛，神神叨叨的。”
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咕哝了一句。
结果，手机屏幕上，又立刻跳出一条消息：
“今日寒露。”
紧接着，又跳出一句：
“露从今夜寒，月似血锦红！”
一阵心惊肉跳。
站在原地，唐泽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注意到对方的微信头像，竟然是一团漆黑的迷雾，在那团迷雾中间，还有一丝暗红细长的蜷曲花瓣，若隐若现。
而对方的昵称，更是简洁至极，只有一个苍白的句号。
朋友圈点进去，封面也是像夜色般深邃的一片漆黑。
他忘了是什么时候加的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两个小时后，在狄城博物馆，还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等着他？
或许，到时候他可能会陷入一场诡异的谋杀案，他的名字会出现在几天后的热搜新闻里。
或许说不定，他会有一段旷世的奇遇，开启一场完全崭新的人生。
说不定还能让时间倒流呢？说不定能穿越回过去呢？
那样他就能在五年前的时候，保护母亲不让猩红诡火吞没，在三年前的时候，保护外公不让那辆越野车撞得血肉模糊。
唐泽想象着一切可能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想象力变得异于常人。
数学课上，老师讲的立体几何，他只要闭上眼睛，那些复杂点、线、面，就像拥有了独立的生命一样，在他的脑海中，自由地延展、伸缩，再随意地移位、拼合。
走在街上，只要看一眼某个人的背影，他就能还原出那个人三分钟以内的活动轨迹。
思索间，唐泽点亮了熄屏的手机，他在微信对话框里，极其郑重地输入了一行字：
“去你说的那个地方，要买票吗？我可没钱。”
自从开始一个人生活，还要不时地接济疯疯癫癫的老爹，唐泽的日子，从来就没有宽裕过。
有时候一个钢镚，都恨不得都掰成两半用，能免费赚钱的软件，他的手机里也装了一大堆。
可是他太渴望奇迹了。
终于，手机那头，沉寂了几分钟之后，回复过来两个字：
“不用！”
结尾的感叹号，似乎预示着对方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好，那我会按时赴约。”
唐泽手指翻飞，在对话框里敲下这行字，然后点击发送。
他回复这条消息的动作，极其郑重，就像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做出了血的允诺。
母亲死了，父亲疯了，相依为命的外公也出车祸死了，唐泽已经失去了太多。
所以他总是觉得。
自己有责任保护好身边那些为数不多还没有被命运剥夺的东西，保护好那些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
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哪怕要赌上自己的这条命！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告别，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唐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半小时。
该行动了。
他先是到最近的小卖部，用手机里最后的钱，买了香烛、素酒、水果、打火机，到母亲和外公的墓碑前叩头告别。
紧接着，他又来到狄城富人区的一处高档小区。
在小区的儿童活动区，唐泽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目光久久注视着一个小女孩，满眼爱怜。
那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身上穿着一件茵绿色对襟襦裙汉服，做工极其的考究，尤其脚上的一双粉色刺绣小虎头靴，点缀着精美的白色丝绒，整个人看起来粉雕玉琢，煞是伶俐可爱。
此刻，女孩在一个年轻女佣的细心陪护下，从一个粉色滑梯上，爬上又爬下，不时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那些笑声，清澈又欢快，就像是银铃一样。
回荡在狄城最后的落日余晖里，回荡在徐徐亮起的万家灯火里，也回荡在唐泽的心脏里。
唐泽不是恋童癖，也不是想拐卖儿童，伶俐女孩也不是别人家的孩子，而是唐泽的亲妹妹，唐欣。
五年前，父母相继出事后，妹妹便被这家有钱人收养了，唐泽也发过誓，绝不会轻易跟妹妹相认。
他只想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无忧无虑地过好自己的一生，家里那些所有沉重所有悲痛的往事，让他自己一个人来背负就好了。
等做完了这一切，唐泽跨上单车，飞速赶往城西的狄城博物馆。
骑车赶到博物馆正门前的时候，唐泽看了一眼手机，距离跟那个神秘人约定的时间，还有最后三分钟了。
这时候，夜色已经渐浓。
苍穹之上，大火星西沉。
一轮巨大的圆月，正在从博物馆的背面，从东方阴暗的云翳里缓缓升起。
然而圆月的颜色，却不是唐泽平常所见的橙黄或者银白，而竟然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血红。
血红的月色，照射到刺槐树梢上，铺满在大理石台阶上，流淌到水泥地面上。
整个世界仿佛在骤然之间，生长出了一层红褐的铁锈，又仿佛是凝结了一层来自远古的斑斑血迹。
露从今夜寒，月似血锦红。
血月降临了！
那个神秘人的话，果然应验了。
霎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庞大恐惧感，从四面八方笼罩住了唐泽。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最后两分钟。
随即，唐泽的喉咙里，像是突然堵塞了什么粘稠的东西，呼吸莫名变得急促了起来，手掌心不断有细密的汗液渗出，心脏也开始砰砰地加速搏动。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
在狄城博物馆门前光滑的水泥地面上，在血红的月色里，唐泽就像个孤独的幽灵一样，不停地焦灼，徘徊，张望。
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不会真的是个江湖骗子吧。
最后四十秒。
最后三十秒。
最后二十秒。
最后十秒……
唐泽仿佛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三分钟。
就在他意识中那根紧绷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忽地从他背后响了起来：
“唐泽你好，我是你的引渡人。”
唐泽猛地转过身，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那人身上的斗篷，质地为织锦，颜色是通体暗红，不知道是染了月色，还是斗篷本来的颜色。
尽管这几年汉服古装很流行，但神秘人的这一身装束，在现代都市里还是显得过于扎眼了。
这家伙难不成是个cosplay大佬？唐泽心想。
但他一时又想不起这个形象，到底是哪个动漫还是哪个游戏里的角色。
唐泽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屏息凝听着周遭的一切，可他根本就没有听见任何响动，也没有觉察到任何人走路的声音。
“唐泽你好，我是你的引渡人。”对方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难道，这就是在微信上约见他的那个神秘人？
可他分明听见，这是一个少女甜腻的声音。
趁着血红的月色。
唐泽凝视这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发现对方竟有一双泛着碧绿色彩的诡谲眼眸。
“跟我走吧。”
唐泽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引渡人是什么，神秘人忽然又开口了。
这一次，唐泽确信自己听清楚了。
那确实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而且是一个甜到发腻，却又冷到瘆人的少女声音。
还没等唐泽看清楚对方埋藏在暗红兜帽里的脸，身披斗篷的神秘少女就已经转过身，踏上黑色大理石台阶，径直往博物馆大门处走去了。
紧接着，做梦一样的一幕出现了。
就在神秘少女踏上博物馆门口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唐泽看到她竟然用双手撕开了那扇紧闭着的黑褐色烤漆大门，直接走了进去。
狄城博物馆唐泽很熟，他的外公武清侯出车祸之前，曾在这里，做了十年的看门人。
他自己在寒暑假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做志愿者讲解员，所以他熟悉这里的一切。
整个狄城博物馆，是复古的唐式建筑，从远处看过去，飞檐鸱吻，古奥森严。
在整栋建筑的对称轴上，三扇黑褐色的烤漆大门，全部都是由合金铸成的特制防盗门，可以说是坚固至极。
哪怕让一个壮汉手持利斧，都不一定能劈开，哪怕是十米以内射出的黄铜子弹，也不一定能射穿。
但唐泽刚才看到的却是：
那个神秘少女，竟然就像撕开一张旧报纸那样，只是用两只柔滑的手，就毫不费力地在合金大门上撕开了一道漆黑的裂口。
然后整个人，直接穿门而入。
这？
这怎么可能？
唐泽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于是抬起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用沾染了自己汗液的手掌，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
但当他做完这一切，发现眼前的世界，还是跟刚才的一样。
而且这个时候，他看到那个神秘少女，竟然又一次从博物馆里面，徒手撕开了合金大门。
“跟我走吧。”神秘少少女从裂口中伸出了一只手给唐泽。
“跟我走吧。”
声音钻入唐泽的耳朵里，撞击耳膜，极冷，极飘渺，像是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
一瞬间，唐泽突然迷失了心神，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神秘少女的手。
那是一只极度柔软的手，握在手心里，是柔若无骨，滑如丝绸的感觉。
但是，那只手并没有温度。
人生第一次触摸女生的手，唐泽的心跳，突然加速跳动了三秒钟。
然后一个恍惚，唐泽整个人，就已经站在了博物馆里面的木质地板上。
诡异的是。
人和门都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