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诡火除夕
神秘少女的速度,也快的惊人。
就在唐泽刚回过神来的几秒钟,神秘少女已经飘到了二层楼梯上。
唐泽只好赶紧快步追上去。
他不知道这个神秘人到底要带他去哪里,但他已经确信这个人绝对不普通,就算是骗子,也绝对不是普通民间的江湖骗子。
因为哪怕再厉害的骗子,也不可能做到徒手撕开金属铁门这种事。
唐泽紧紧盯着少女身后的那抹暗红,一口气追到了四楼。
在四楼一个摆放文物的展柜前,神秘少女忽然停下来,瞥了一眼玻璃展柜中的文物,用她那甜腻的声音,说了让唐泽感到句莫名其妙的话:
“真有意思,我们家的酒器,竟被你们摆放在这里当国宝。”
自从看到少女徒手撕铁门后,唐泽又一次被震惊。
因为他追过去的时候,亲眼看到那个展柜里摆放的东西,样式极其古旧,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展品。
那是一个白胚细颈的直口壶。
壶身的各个部位上,有交错施绘的赭红、黄、青三种釉色,一眼看上去,釉彩艳丽,流光溢彩。
文物界的专业术语,这叫唐三彩!
唐泽记的很清楚,这个壶很有名,叫做三彩凤首壶,他以前暑假在博物馆做志愿者的时候,还专门给游客讲解过。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唐代的东西啊,这个神秘少女竟然说是她们家的?
这要么是开玩笑,要么是狂妄无知,要么是……
霎时间,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立即浮现在唐泽的心头。
难道,她是一个穿越者?而且,还是从一千多年前的唐朝穿越来的?
“你……你是从唐朝穿越来的?”唐泽忍不住把心里的猜测问出了口。
然而,没有回音。
那抹暗红色已经飘到了五楼的楼梯口。
唐泽追到五楼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整个博物馆的五层,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整个楼层蒙上了一层古旧昏黄的阴影。
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变得粘稠而诡异。
不止这些。
就连先前的神秘少女也不见了。
唐泽回过头,目光四处搜寻,然而他并没有找到红衣少女,但却在头顶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道门。
是的,一道门。
然后,整个空间陡然九十度翻转。
等唐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站在了那道门的前面。
一切是如此轻盈,如此顺滑,他竟然都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甚至没有失重感,没有恶心,也没有眩晕感。
好像重力在这个空间里,突然消失了。
唐泽看了看脚下,他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双脚,分明踩踏在虚空里,却仿佛踏在一块坚实的大地上,完全没有要掉下去的感觉。
他眼前的门,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门,一道厚重的双扇木门。
门似乎很古旧。
门上朱红色的油漆,黑色的门钹铜环,怒目呲牙的兽面铺首,无不充满着东方美学的神秘感。
突然间,唐泽变得犹豫起来。
或者说,面对神秘木门的时候,唐泽表现出了一个中学少年本应有的犹豫。
现在到底要不要推开眼前这道诡异的木门,唐泽不知道。
如果不推开,那今晚是不是就等于白跑一趟,所有的期待,是不是全部都要落空了?
如果推开了,那这道门的后面又会有什么呢?唐泽也不知道。
会像恐怖电影里那样,瞬间吞噬掉他的生命吗?
会有他做梦都想要找到的那个答案吗?
会找到方法治愈他那精神分裂症的老爹吗?
一切都是未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唐泽的情绪,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冷静得像一块冰,镇静得让人害怕。
“喂,那个什么引渡人小姐姐,你还在吗?”
唐泽冷静地回头,冲着空无一人的博物馆大声喊道。
“嘘,不要聒噪,用点力,推开它。”
耳际突然传来甜腻的少女声音,同时伴有温热的鼻息钻入耳朵,还有一小股温热的气流撞击唐泽的耳膜,撞击着他的神经末梢。
那声音撩人心魄,却又震耳欲聋。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道电流从唐泽周身流过。
人在经历过绝望以后,总要选择相信点什么。
自从五年前那场诡异的火灾之后,唐泽开始相信奇迹。
于是在身体经历刹那的痉挛的之后,他果断选择了伸手。
紧接着,他一把推开了眼前那道色彩朱红的中式木门。
厚重木门要比他想象中的轻很多,一碰即开,好像这道门,就是专门为了迎接他而设置的。
但在门打开的那一刻。
没有时间隧道,没有鬼怪神明,也没有斑斓瑰丽的异世界。
唐泽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
是像墨汁一样浓烈的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是比人类世界最黑的黑夜还要黑亿万倍的黑。
然而下一刻,浓烈的黑暗却骤然破碎,一片橘色柔和的光亮,豁然铺满在视线里。
唐泽向着光亮往前走去,却一脚踏进了一户人家里。
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居室,表面看起来相当陈旧、逼仄,但处处却透着一股浓烈的温馨。
左手边的厨房里,煤气灶上正炖着一锅羊肉汤,肉汤在小火慢炖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羊肉混合着料酒和生姜的的气味,漂浮在空气里,浓香诱人,勾人食欲。
右手边的客厅里,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视机,电视机上暗红色的防尘布罩已经被人掀起,屏幕上正在播八六版的《西游记》。
屏幕上,猪八戒一口吞下了手里金黄的人参果,然后腆个大肚子跑到沙僧旁边,目光直勾勾盯着沙僧手里的人参果,馋涎欲滴地问道:“沙师弟,你这吃的是什么呀?”
客厅一侧银灰暗哑的暖气片上,晾着几片红的、绿的、蓝的、灰的尿布,已经洗的发白。
一切竟然是如此熟悉,每一个细节竟然都是如此真实,一切仿佛都触手可及。
唐泽突然意识到,他刚才从博狄城物馆推开的,似乎并不是什么穿越之门,而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自己家里的家门!
就像曾经无数次放学回家那样,唐泽满怀期待地推开了母亲特地为他虚掩着的家门。
下一刻,母亲赵锦棠的背影,出现在了厨房里。
“妈——!”
唐泽冲着那个无比熟悉的背影大声呼喊,眼眶里的热泪,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飚出来了。
五年没见了,他太想念母亲了。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就像一个飘荡在空气中的影子,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的身影。
而他自己,也碰触不到任何人,碰触不到任何物品。
母亲自顾自系上围裙,舀了一勺羊肉汤,放在唇边尝了一口,温柔地自言自语一句,“嗯,味道不错,小泽马上要考试了,正好给补补。”
父亲唐吉柯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嘴里乐呵呵地哼着秦腔。
手里还在雕刻一个金红披风的木头小人儿,那是唐泽曾经最崇拜的超级英雄,齐天大圣。
唐泽还看到了他自己。
他看到了那个只有十二岁的自己,正在卧室里面,给三岁的妹妹唐欣搭建积木玩具,仔细看看话,就会发现,那是一个榫卯结构的微缩莫高窟门楼。
“哥哥,哥哥,你真的会盖楼,好厉害呀……”
妹妹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整座房子里。
这是唐泽十七年的记忆长河中,最为温暖美好的一副画面。
但很快,画面的一角,突然灼烧起来。
那是在厨房的灶台上方,不知哪里冒出的一丛猩红火苗,猛地从窗台瓷砖上燃起。
然后迅速生长,膨胀,像发狂的野兽一样,穿过冬夜干燥的空气,疾速扑向了母亲。
火焰猩红,如炽刃,如血舌。
火焰迅速爬上母亲赵锦棠的身体,爬上腰间的印花围裙,爬上手臂和肩胛,爬上脖颈和发梢。
猩红的火舌,瞬间覆盖了母亲全身,疯狂地灼烧衣物,舔舐皮肉。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母亲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当父亲唐吉柯光着脚,从客厅飞奔到厨房的时候,抱在怀里的,只剩下一具被烧到面目模糊的焦黑尸体。
这个时候,十二岁的小唐泽,也听到了动静,急忙从卧室里冲出来,快步奔向了厨房。
很快,他就看到了母亲焦黑的尸体,看到了父亲那张扭曲苍白的脸。
可是他刚一出现在厨房里,那丛烧死母亲的猩红诡火,就像是嗅到有某种巨大的危险来临,突然像个有生命有意识的怪物一样,急速掠过了父亲的肩胛。
然后撞碎厨房的玻璃窗,一跃而出,和窗外无数爆裂的烟花一起,消失在了凛冽的冬夜里。
只留下父亲肩胛上衣服的碎片,在兀自燃烧着。
火焰烧焦布料和皮肉的气味,充斥在空气里。
这个气味,是那么的刺鼻,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唐泽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这是五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是那个诡异的除夕夜,是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除夕夜,是那个如利刃剔骨般寒冷的除夕夜!
这个残忍的夜晚之后,他的母亲死了,父亲疯了,妹妹也被送走了。
这个残忍的夜晚之后,他眼前的世界,也彻底陷入黑暗,再也没有光了。
但唐泽却根本无从知道,那团剥夺他一切的猩红诡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天来办案的警察,说这一切都是意外,是煤气泄漏造成的火灾,于是草草结案。
但唐泽绝不相信这就是一场简单的意外。
因为他亲眼看见了,看见那团猩红诡火,居然像个有意识有预谋的暗杀者一样,一烧死母亲,就跳出窗户,逃之夭夭了……
后来他曾无数次地回想,无数次地懊悔和自责。
如果那天晚上,他能早一点出现,如果能早一点走进厨房,是不是就能保护好母亲?保护好父亲?
然而。
人生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