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爱而不得
靶场。
吴英雄艰难地拖着两个人朝一个方向走去。
很重，但他不觉得累。
身后被枪指着，但他也不觉得害怕。
他只想远离这一切，早点投入新生神的怀抱。
可手中传来的温度把他拖回了现实，是谁的体温正在流逝。
吴英雄停了下来，身后的张老头也停了下来。
吴英雄撇过头，平淡地说道：“张老头，让我给这个年轻人包扎吧，他快死了。”
空气一时安静了下来。
“呵……呵呵……”
连绵又无力的笑声响起。
“吴传道人，你们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在乎这些干嘛？继续走吧。”
吴英雄低着头，继续朝被锁着的丧尸方向走去。
“虽然，我的爱人变成丧尸了，但老头我一直都还把她当作人看。所以，我一直都是把食物煮熟了才喂给她。”
身后，张老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吴英雄没有回答，仅仅是往前走着，他的视野中逐渐显出两道人影，那是秦逆成和甲阙离，他们正躺在丧尸的不远处。
而吴英雄拖着的，是李魄苍和杨风。
“可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张老头的声音大了起来。
“我一定要让亲爱的活剥你们！你们这群肮脏的老鼠、骗子！”
“我还要让你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是如何被活吞，如何被一点点地蚕食殆尽！”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吴英雄走到秦逆成和甲阙离两人身前，停下了脚步。只见，一滩殷红的血液，正从秦逆成身下流淌而出。至于秦逆成自己，更是双眉紧锁，满身都是汗水。
秦逆成也快坚持不住了。
吴英雄移开目光，无视被锁住的丧尸对他们张牙舞爪，将李魄苍和杨风小心地放在一旁。
“把他们四个叫醒，咳咳……”
吴英雄按照他的吩咐，将所有人都唤醒，只有秦逆成因为重伤昏迷，没有醒来。
李魄苍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却觉得自己的眼皮格外地沉重，只能勉强半睁着眼睛。
只是他刚一醒来，就听到甲阙离的咆哮。
“嗷嗷嗷！张老头你对秦逆成做了什么！你要是有能耐就把我们全部放了！看我今天不灭了你！！”
模糊的视线里，甲阙离正跪在地上对着一个老头大吵大闹，只是他的手脚被绑住，没办法反抗。
而在甲阙离的旁边，李魄苍还看见了杨风正阴冷地盯着老头，一言不发。
吴英雄也在，他站在甲阙离的身后，望着地板一片茫然。
嗯……？
躺在地上的是谁，怎么流这么多的血……
李魄苍想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好像也被绑住了。
他用尽力气睁大眼睛，但也只是稍稍抬了一点眼皮。但已经足够了，他看清了在地上躺着的人。
他又看向被甲阙离咆哮的那个人，他想起来了。
身体上的痛，脸上的痛，手上的痛，全让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可恶的老家伙，就是他！
不要冲动！
……脑水母？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吗？！你都快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快死了？
不然呢？！要不是我吊着你最后的一口气，还耗费好大的力气把你的伤口止住，不然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
当时我叫你不要去不要去！你非得意气用事，去和那老人类硬碰硬！他手上有枪啊，现在的你怎么可能挡得住子弹！！
……抱歉。
……
算了，我真是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上了。
事到如今，的确是无解之局了，但并不代表没有一点希望。毕竟，有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变数！
接下来，你要好好按照我的话去做……
张老头捂着胸口，就这么看着对他咆哮的甲阙离。
旧伤复发，新伤又来。张老头感觉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
他的内脏恐怕被打出伤来了，但张老头也没有办法医治自己。如果是外伤他还能应付下，内伤只能听天由命。
看来，大花，这一次我恐怕真的要来见你了……
不，还不到时候，等我把最后这点事情解决了。
张老头缓缓抬起枪对准甲阙离，后者迫于威压终究闭上了嘴。
“叽叽喳喳的真是聒噪，你小子到底多大，十六？十七？”
“哼，老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人命在这个面前，”张老头停顿了下，晃了晃手枪，啧啧道：“简直毫无价值。”
“但老头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很谨慎，也很有本事，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下，真的很难得。”
说完，张老头目光扫了一眼李魄苍，对方只是疲倦地望着自己。
“可惜，要是我还在兵团的时候碰到你们，也许把你们几个收入我的麾下了。”
“但，没有如果。”
“你们今天，注定要成为你们脚下的残骨！”
张老头眼神一横，枪指着吴英雄说道：“吴传道人，把躺地上的那小子拖到我爱人面前！让他们好好欣赏下，自己的同伴是怎么痛苦死去的吧！”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可以饶你狗命！”
话音刚落下，甲阙离就怒骂了起来：“他妈的臭老头！你有种冲我来啊！对着一个昏迷的人出手算什么东西！！”
“快点！吴传道人！你想第一个死吗！！”
“吴大叔！不要拖秦逆成，快过来把我松绑了！我要弄死这死老头！”
吴英雄颤抖着身子，低着头紧闭双眼。
这算什么，新生神，这就是您给我的选择吗？
生之路，助纣为虐让自己苟活下来，继续完成教主交代的重任，您赐予的使命？
亡之路，有骨气的反抗，不向亵渎生死的人低头，哪怕是死在这里？
新生神，您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吴英雄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去看张老头，也没有去看甲阙离。
他走到昏迷不醒的秦逆成面前，不顾耳边甲阙离的破口大骂，一点一点拖着秦逆成朝丧尸的方向过去。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使命未成，我怎么能先死去？我怎么对得起为我牺牲的人……
你们不会白白死去，你们会化作我达成使命的土壤，新生神不会遗忘你们，苍生不会遗忘你们……
要恨，就恨我吧……
“喂……”
一道微弱而突然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老登，换个人吧，我先来。”
气息奄奄的李魄苍勉强吐出几个字，便闭目养神起来。
张老爷子盯着李魄苍，这年轻人总算开口了。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连抵抗都不抵抗，就直接选择了送死。
张老头原本还指望着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可事实也不过如此，输在了情绪上。
也对，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作为，还是早点投胎为好。
张老爷子冷笑一声，对吴英雄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拖李魄苍。
吴英雄乖乖听话照做，埋着头走了过去。
“吴英雄你疯了吗！！放下苍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快放下他！！！”
耳边甲阙离的声音更狂躁了，但吴英雄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拖着李魄苍往前移动。
明明他与被锁在墙边的丧尸距离很短，但他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他回忆过了许多。
他想起了独自拉扯自己长大的娘亲。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表白但被拒绝的女孩。
他想起了无时无刻欺压自己的同事、上司。
为什么，我会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啊，原来这样做我就不会听见甲阙离的怒骂了，我也不会感到愧疚了。
吴英雄擦了擦眼镜片上的雾气，他已经到了浑身铁链的丧尸面前。
吴英雄想最后看一眼李魄苍，他低下头看去，正好看到李魄苍睁着眼睛，正凝视着他。
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
怨恨？恶心？
不，不是那样。
好像是可怜，无奈，同情。
又好像是感激，冷漠。
吴英雄没有读懂那双黑色眸子里的意思，明明识人无数，他却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一个眼神的含义。
此后，他时常回想，却依然不理解，不明白。
吴英雄陷入了呆滞，慢慢地朝后退去。
张老头愉悦地望着这一幕，他没有阻止甲阙离的大喊大叫，相反，甲阙离闹得越凶，他就越高兴。
“开始吧亲爱的！你再不吃脚下的美味，他就不新鲜了！”
张老头欢快地捧起双手，像交响乐团的指挥手，他将要演奏一首由狂怒无能的怒吼，残酷无情地撕咬，痛不欲生的惨叫而组成的乐曲。
那将是多么的动听悦人！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亲爱的却像是没有看到躺在地面上的人类，只是站在那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张老头一脸困惑。
“亲爱的，快吃呀，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亲爱的，你，你今天食欲不好吗？”
张老头朝着地上躺着的李魄苍看了一眼，对方只是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已经放弃了抵抗。
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头又朝另外几个人看了眼，还是原封不动的模样，该发呆的发呆，该骂人的骂人，该盯人的盯人。
“哈哈哈哈！你亲爱得不行了！你亲爱的要上天了！！”
张老头烦得不行，举起枪对着甲阙离，逼着他闭上了臭嘴。
张老头紧皱眉头朝亲爱的走去，可越朝亲爱的靠近，亲爱的对他的反应越大，还伸出双手对着空气虚抓。
很正常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死了？
张老头不解地又朝李魄苍看去，的确看起来一动不动了。
“算了，少吃一个也没什么。”
张老头颇有遗憾，还想看看这个不俗的年轻人挣扎的样子
不过为了以绝后患，还是补一枪吧。
可就在张老头抬起枪的那一瞬，躺在地上的李魄苍猛地挣开身上的束缚，一跃至丧尸老妪的身后。
“？！！”
“别动！敢动我就掐断她的脖子！！”
只见李魄苍整个身躯藏在丧尸老妪的身后，仅露出一只眼睛出来。而在丧尸老妪的脖子上，李魄苍的左手鲜血直流，隐隐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望见这一幕，张老头被气得脸都扭曲了，手中的枪死死瞄准李魄苍那漏出来的眼睛。
“放开她！放开她！！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那带着几分疯狂的嘶吼，让李魄苍的猜测赌对了，这只僵尸的确是这老头最看重的东西。
“崩了我？那你要不试试，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
威胁的话语扎进了张老头的心里，让他又急又怒。这个年轻人能挣脱束缚，能不被亲爱的攻击，那一定是拜他的异能所赐！
李魄苍的威胁作效了，张老头不敢开枪，他害怕李魄苍的异能真的会彻底杀死大花！！
“哈哈哈哈哈哈！张老头，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
甲阙离肆意狂笑起来，在这样的局面下居然还能绝处逢生，苍哥不愧是苍哥！
吴英雄也看蒙了，这种结果他从未设想过，他甚至认为这几个年轻人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新生神，这才是您给我安排的生之路么……
一想到这，吴英雄心中的愧疚越发浓烈。
“我叫你把枪扔掉，你听不懂吗！还是说，你想看到她的脖子被我的手贯穿！”
“对啊张老头，你不是最爱你的亲爱的吗？怎么，现在就做不到忠贞不渝了？你果然是个变态又猥琐的老不死啊！”
“你家亲爱的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要我看，说不定她根本就不爱你讷！”
此话一出，张老头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原本就已经被血水浸透的衣衫，变得更加通红。
甲阙离眉头一挑，该不会真让他说中了吧。
可下一秒，张老头忽然抬起了手中的手枪，对准了丧尸的脑袋。
“就算是死，也只能是我杀了你！！！”
张老头怒吼着，扣下了手中的扳机。
“嘭！！”
子弹划过李魄苍的脸颊，嵌入了身后的墙体之中。
在对方即将开枪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杨风用尽浑身力气站起来，强迫自己摇晃的身躯撞向了张老头。
张老头摔倒了，身体衰弱重伤的同时，他也怒火攻心，丝毫没有察觉到刚刚旁边有人冲了过来。
可没等他爬起来，就看到大花的脖子被血手贯穿，然后又在下一刻，那个厉害的年轻人冲到自己的面前，将自己的喉咙贯穿。
张老头只记得，他眼中最后的一幕画面，就是大花躺在了地上，与他四目相对。
啊，也好，至少，我们是同时死去……
可为什么在你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愤怒，憎恨？
是对他们的愤怒憎恨吗？哦，的确，他们杀了你，也杀了我。
你说……是对我的愤怒，憎恨？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讨厌我？你恶心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亲爱的？
你不是我的亲爱的？怎么会呢，你怎么可能……
不，不，别说了……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我错了，你别说了！
对不起，抱歉！求你停下来！！
抱歉！抱歉，对不起……
你，不是我的亲爱的。
不是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