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血海深仇相依为命
下江市的秋雨一下就是好多天,如同弄堂里,老阿姨的骂战,咿咿呀呀,连绵不绝。
王执坐在大世界顶层的卧室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秋雨,与行色匆匆的人群。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里,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他还得打开武馆的大门,等待着有哪个不开眼的人,冒雨来学拳。
但现在他已经不用动弹了,手边是七重天的响油鳝丝,与刚刚醒好的格兰菲迪。
还有一本这个时期写的侦探小说,标题夸张,排版粗糙,情节充满香艳与血腥。
正适合在这个昏暗的早上打发时间。
距离任务结束还剩一个星期,但王执知道,今天过去程发奎就彻底完蛋了。
佛凯在昨天烧掉那艘船后,就找到下江市所有的大佬一起,在他的官邸开了一个小会。
没有冷餐也没有夜宵,就是一个时长一个小时的小会,每个人都明白,会越小事越大。
所以各行各业的龙头们,都不约而同的放弃隆重的排场,轻车简行,前来赴会。
会议邀请了所有人包括大世界的新主人王执。
但由于昨天他醉的实在醒不来,所以理所应当由副经理赵天佑,代为出席。
只有两个人没收到邀约,一个自然是程发奎,另一个则出人意料,竟然是升和会的陈月楼。
赵秘书,不,应该叫赵副经理,在与王执商讨时,表示这件事连赵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知道程发奎必死,而且陈月楼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其实这件事,只有王执清楚,那天他短暂升起的升和会旗帜,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
“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赵副经理跃跃欲试。
“你以大世界副经理的身份,还是以你叔父侄子的身份?”王执懒洋洋的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赵天佑有些不解又有些警惕:“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
“是一条船上的不假,但同床都能异梦,更何况是同船?”
“什么意思?”
“如果你代表大世界,那么我们就什么都不要做,两个毛头小子刚刚接手那么大的盘子,就迫不及待的出风头,会惹人不喜。”王执眯起一只眼,挠了挠后背。
“尤其程发奎还是原大世界的主人,尽管为人霸道,人缘也次,但现在赶尽杀绝,还是让人觉得不厚道。”
“而对付陈月楼更不行,毕竟陈月楼现在名义上还是我的老大,二五仔会被人看不起的。”
王执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
“可……”赵天佑有些着急,但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可你们担了那么大的干系,才栽赃了程发奎,不看着程发奎死去有点不甘心,对吧。”
“而且佛凯虽然心狠手辣,但毕竟是个外国佬,程发奎想逃并不难,我是怕他万一东山再起,会对你我不利。”赵秘书终于组织好语言。
王执瞥了他一眼:“如果你以商会赵秘书的身份,我就还你的人情。”
“我没……”
“我去杀程发奎,陈月楼你们自己搞定。”王执打断赵天佑的话。
雨声淅淅沥沥的煞是好听,王执挪了挪屁股,转过身去,支着脑袋看着窗外点点滴滴的秋雨,翻开侦探小说的第一页。
赵天佑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
程发奎完蛋了,这是所有下江人都明白的事,在江湖上,街面上不见火器,是规矩也是默契。
就算杀得血流成河,就算满门屠尽,也得是一刀刀的砍出来,枪一响,就算是坏了规矩。
所以,在下江,即便是数一数二的大佬级人物,也不是说带枪就能带枪的。
可现在带着响的巡捕大兵,满大街的跑,以清查赌博,缉私缉毒为名,踹开所有程发奎名下的赌坊、烟馆。
打手喽啰一卡车一卡车的往监狱里运,典狱长时春这一天就没闲着,登记名录的手,都累得写不动字了。
整个行动从清晨持续到了夜晚。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没找到程发奎,这次行动就不算完。
然而,可你就是找不到程发奎,程府在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程发奎常去的所有地方,也都布置了精干的人手。
高卢巡捕,华人警探,私家侦探,帮派流氓,下江市所有的暴力机构全都撒了出去。
车站要道全部控制,热门地点挖地三尺,上穷碧落下黄泉,但是,就是找不到程发奎。
连王执的大世界打手们,也被佛凯借调。
“王,你们是老对手了,你猜他会在哪里?”佛凯目光炯炯的看着王执。
大世界的霓虹下,照着他的鹰钩鼻和深眼窝,如同一只狠戾的猫头鹰。
“在下江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对手。”王执笑了笑,揣着手像个老农民。
“我是高卢人,听不懂你们这些人的话!”佛凯语气冰冷的如同秋雨。
“入乡随俗,你得慢慢学。”王执眯起眼睛笑道。
“是吗?我以为只有羊会跟随狼的节奏,狼从来不会跟随羊的节奏。”佛凯慢慢靠近王执。
两人深深的对视了起来。
赵天佑赶紧解释道:“王经理的意思是,如果在别的地方没找到程发奎,其实可以去他的老对手那里试试。”
佛凯突然笑了,拍了拍王执的肩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王,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这个地方我会经常来的。”
王执也笑道:“今天晚上就来吧,前些天的募捐终于统计完了,赵会长会在这里举办捐赠仪式。”
佛凯点了点头:“我一定到。”
程发奎到底在哪呢?却如王执所说,他真的在老对手陈月楼那里。
两个打了一辈子的人,此刻竟然坐在升和会的密室中,默默对饮,不能不说造化确实弄人。
“我来升和会的次数不少,只是每次都见血,来你这之前我都不敢吃饭,生怕打起来,弄得一地肠啊肚啊,我会吐出来。”
“从没想过,有一天这里居然是最安全的地方。”程发奎端起小酒盅一饮而尽。
陈月楼默默的剥着螃蟹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