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蛊虫有灵
走了约莫三四个时辰，太阳西落前众人找到了一处山村歇脚。
山村里面没有人，据白渊说这些村落是东方来的移民留下的。
帕弥克斯中央的大块草原适合放牧，而那些些世代耕种的东方罪民却不习惯逐草而生的游牧生活，于是选择在驻扎的地方建立村落。待季节更替后再重新回到这里，久而久之，草原上就保留许多类似的无人村落。
四下无人，鬿雀用【言避尘】简单的清扫了屋子，随后暖了炕火。
“抱歉，我刚刚……”
“我知道，雀明姐姐心里有气，发泄出来好了，我不会记在心上的。”虎年将双手抱后脑靠在炕沿，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着难得的温暖。
“虎年，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少年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
“我想，能准确形容的应该是‘完人’吧，雀明姐姐很温柔，和其他明王不一样，但是该狠心的时候从来不优柔寡断，理性而不冷冰冰的，却能永远做正确的事情。”
“嚯，这么高的评价。”雀明听到这些本应该很高兴才对，但她发觉自己只能很勉强的挤出一抹强笑。
“说果断冷静，不如说是迷茫，迷茫到没有任何目标，抓住任何一点希望都恨不得将其视为自己的全部，好像只要贯彻些什么，就能从中寻找到价值一样。”
少女自嘲的耸了耸肩，“没有你们，我甚至不会开始这段……旅行。”
真是可笑啊，明明是逃亡，她却觉得和旅行没什么区别，相比死亡，她更害怕孤独，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段菟丝子，一定要依附着什么才能活着。
“说句实话，你不用和鬿雀说，我对所谓的遗蜕还有变强其实没有兴趣，但如果我能变成鬿雀期望的那样能让鬿雀高兴，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你们的愿望，才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别觉得我没良心，我可能真的没有心……但我真的很在乎你们，我只在乎你们，是因为……”
虎年作出了噤声的手势，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雀明无法从他两眼中看到任何灵感。
“那我也许一个愿望吧，雀明姐姐。”
他看见少女猛地抬起头，眼睛中闪烁的光芒，心中没由来的刺痛了一下。
“我许愿雀明姐姐未来遇到许多人，然后有很多很多愿望等待去实现。”
听到这句话，雀明先是顿了一下，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溪流穿过，那是一张张看不清的面孔，化作阵阵幻痛……随后，又回涌成一种莫名的温暖。
她不能哭，因为她知道孔雀的眼泪亦含有毒素，不如微笑吧……不再是强颜欢笑，不再为昨天的绝望而心绞，而是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谢谢，我会好好记住你的愿望的，谢谢。”
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另外，我想提醒一下你，不要盲信【启示】。不要和我说孔雀就是我这种话，就是因为我了解我自己，才忌惮它。这种能为了全局牺牲一切的疯狂，它绝对会在下一次或者什么时候给我们所有人挖一个大坑。
我是不死之身，亦是最廉价的棋子，能够被一次次舍弃，你鬿雀姐姐……如果我拥有的情感是源自它的，那么也不会……问题在于你，我看不清你的位置，我不想失去你，我不在乎那个狗屁计划。”
雀明说了那么一长串话，又在少年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不待他仔细咀嚼这么一大段信息，又俯在他耳朵旁又补充了一句，她看见虎年的瞳孔为之一缩。
“还有，小心鬿雀。”
听到这句话，虎年感觉心口都震抖了一下，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两眼呆呆的望着雀明的眼睛。
雀明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随后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
风吹拂窗外的树枝，阴影若明若暗的打在少女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三天后，众人到达了蟲溟关，在白渊出示一张签名的玺书后，数人很快的到达了行商歇脚的邸店，邸店是不仅仅供来往的商贾休息，更提供储物和交易的场所。
“这里，比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雀明抬起头，围绕着一根巨大的圆柱观赏上方的景致。
环绕的楼阁中央，还有无数小巧的人偶悬挂在镂空的柱体上表演各类戏剧，布置有亭台楼阁，更有山川河流。
到动情处，在坐的观客们都拍案叫好。
少女打量着这别出心裁的“戏柱”，猜想柱体内藏有多少人操纵这些偶人。
“丹玄小姐，这是蟲溟关最具特色的节目，蛊戏，无论是木偶本身，还是在柱体内操纵木偶移动的纵丝者，全部都是蛊虫。”
虫子，填充了整根柱子的悉悉索索爬动的肢节……
一听白老板的解释，少女顿时感觉有些许恶心，细看挂壁的面具小人，间隙中果然能看见扭曲痉挛的结构，如同蝉蛹一般乱转的尾部，细听仿佛还有咯吱咯吱的笑声和哭声。那些似人非人的人语，仿佛这些忙碌的小虫也能体会角色的哀乐般。
背景的堂鼓与京胡琵琶等声将这些杂音盖去，唯有一旁早就录好的戏曲念唱代替了虫儿们的声音。
“这些西方的客人为东方的戏曲所倾倒，甚至很快就想到利用虫子来进行这种类似戏曲和偶戏结合的表演。”
白渊观察着雀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内个，丹玄阁下，您很讨厌虫子吗。”
少女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不，我只是很讨厌一碰就碎的感觉，特别是会爆浆的。”
当茶被端上来的时候，看到茶里泡澡的蛊虫，白渊的脸色最先开始变化，不过好在雀明只是挑了一下眉，端起来喝了一口。
“哈哈哈……这是蟲溟的特色，茶蛊，味道比直接泡出来的茶更加香醇，而且不用烘干……内个，丹玄阁下，茶蛊虫是不能吃的，待会还要还回去。”白渊的声音越来越小。
发觉一旁传来一阵沙沙脆脆的声音，鬿雀和虎年脸色一变，随后投去敬佩的目光。
但实际上雀明却比其他人更加惊奇，因为她发现茶蛊泡的茶水，味道不是来自于口舌，而是直接侵入灵感的。
蛊虫本身竟然拥有灵感，这可是有【识】的生物才拥有的东西，这个世界，除了人天生有【识】之外，草芥，虫蛇，禽兽，器物，都只能在后天拥有。凡修出识念，就代表拥有自己意识，这正是修行的开始。
低头仔细查看，另一只幸存的茶蛊正缩在茶碗边，蜷起虫足瑟瑟发抖。
茶蛊既然只能作为茶的原料，那么一定只是蛊虫中最普通的种类，如果以此为下限推算，那么其他蛊虫又如何呢，能够修行吗，或者说拥有不输人类的天赋？
“白老板，我想多了解些蛊虫，你能帮我搜罗一些吗？”
白老板面色一喜，不怕客人刁难，就怕客人没有要求。
“好啊，那么下午的蛊市，丹玄阁下就不得不看了。”
谁也没有发现，离开前，从雀明袖子里跳出一只茶蛊。
那只孤零零的蛊虫四处仿徨，在看见失而复得的伙伴后又开心的用前足捋须，在桌面上上下跳跃着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