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自我怀疑和对怀疑的怀疑
“真没想到我最后能回到这里，当初我只是打算在镇海城隐姓埋名一辈子，谢谢，要不是你，我还真的会懦弱一辈子。”
告别这天，罗兰只带了两三位近侍，路过的行人来来往往，谁也不知道这就是霸王关的关主。
“虽然过程曲折，但好在结局还算完美，毕竟你受到过我们的胁迫。我也不想在离别的最后，你还对我们心怀怨恨，这样就很好。”
………
沉默并非是两方无话可谈，而是都知道此处分别，就各自踏上征途，再没有任何交集。
“收下这个吧，无论你去哪个关口，一位关主的友谊都会是一枚足够重量的筹码。”最终还是兰德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是一枚守宫图案的银币，这枚铸币无法在市面上流通，但却能代表整个关口的情谊。任何一个关口不是闭关自守的，并不强大的关主们也需要抱团取暖，因此只要不是敌对势力，这枚银币足够让他们在帕弥克斯任何一个关口内畅通无阻。
“多谢，你也要好好保重，我的麻烦已经足够多，就不久留在这里了。”这是雀明的肺腑之言，她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再此处逗留了，天狗迟早会再找她麻烦。
“还有，关于我父亲的死……我在他生前一直误会了他，你还记得，帕弥克斯那条不成文的规矩吧。”
兰德脸上充满了愤恨，也有对命运的无奈。
【天地初诞，神作二十四番族，然罪人之后叛教离宗，不服，犹肆杀恭敬，愤祝降其地，夺其异教者丈夫之子，抑损异俗，上下归心。】
“说的多么好听啊，入侵者们将侵略作为功绩，还要写进宗教中……将我们贬作番族，所谓关主成年的子嗣不能留存，不过是一种统御帕弥克斯的手段罢了，几千年后……他们卷土重来，而我们的故土，却依旧是那样的腐朽，被祖辈传下的枷锁禁锢。”
fcitga……火棘，他们不是陌生的客人，而是重回这片土地，野心勃勃的豺狼。
“我的父亲……是想让我越走越远，永远别回来，而他就这么隐藏了十五年，直到死还带着对我的愧疚，我……”
年轻的关主抽泣起来，雀明本来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最后却张开怀抱，将他狠狠的揽在怀中。
他只是在这个怀抱中依靠了一会，然后又擦干了泪水，坚定的看向那对让他情绪无比复杂的孪生。
“谢谢，你们快走吧……作为送别人的我，作为霸王关的关主，我怎么能失礼呢。”
那么，告别的话都说完了，上路吧。
良久，少年挥了挥手，看着三人远去。
前方还有一支商队正等待着他们。
“哟，真是巧啊，还是你们。”白老板一脸笑眯眯的骑在马上，一群人都换了一身样子。
像是察觉到雀明的疑惑，白老板继续解释道，“从中天作为起点的商路有好几条都是由我们商会开辟的，自然上到巡舰，下到水路和行商驿站都构建完善，自此到达一个地方就能立即运出售卖，而马上前往下一个地方，对于我们商人而言，时间就是金钱，不是吗。”
“去往蟲溟要路经大片的草原，这是当地马帮出售给我们商会的黑骏，二位不如上来坐坐，这马越是在草长的高的地方越是跑的平稳。”一旁的年轻少女补充道，她的脸晒得和所有人一样黑，却难掩其清秀的五官。
这样就和商队首领并排骑走，其身份自然不言而喻。从第一次的谨慎防范，到现在表现的热情纯朴，连自己的女儿都介绍给自己，要不然怎么说商贾奸诈呢。
“你和霸王关主是什么关系？”
白老板愣了一下，随后说道：“自然是朋友，我们商队往返经过此处多次，自然次次都要受关主的照顾。”
“那么我们要去的蟲溟呢？”少女追问道。
谁知白老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伙计们，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帕弥克斯处处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行商出门在外，要不是朋友就只有敌人，商会在各个关卡间畅通无阻，凭的就是我们的人脉。”
商会，这是第二次他提到这个词。
“白老板，既然你们的朋友那么多，那有没有听说过【商岳】呢。”
语毕，白老板的表情明显郑重了。
“敢问两位姑娘可是认识哪位商部。”他只知两位少女受到关主和礼遇，看方向又是从中天而来，自觉不是她们平凡人。但提到商岳，他又不得不将这份重视继续往上提一提了。
“不，只是与柳先生有过一面之缘，故有此问。”
柳家，若说商岳是被柳家独揽的可一点都不夸张，现执掌商岳的是柳家三兄弟，不光如此，连商岳的高层都有三分之一姓柳。
连他的顶头上司都要仰柳家鼻息而活，更不用说他小小一个商会老板。只要和商岳有关又姓柳的人物，无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柳木川这个名字不宜点出，若被有心人联想么，不难推敲出她的身份，再说她也没有撒谎，不如让他人尽情去猜吧。
少女与鬿雀共乘一骑，与白老板走在队伍中央。
“白老板，不知道我们要去的蟲溟关与霸王关可有不同。”
白渊思索片刻说道：“说到蟲溟关，阁下不可不知蟲溟一族，蟲溟是西方一国中的大家族，只是部分族民在叛乱中变成了罪民，于是被流放到了帕弥克斯。但阁下可知，蟲溟一族有一项特殊能力而让人敬而远之？”
“可是以蛊送葬的传统。”
一旁的鬿雀原本只是百无聊赖的四处观望，这时却驱马靠近了二人的交谈。
“正是，想不到……呃……”
鬿雀瞟一眼少女，“叫我赤衣即可，我大姐叫丹玄。”
“好，赤衣小姐。”见雀明不语，白渊又继续说道：
“这蟲溟一族不信神明，而相信族人死后会进入蟲界，来世化虫。而虫师的工作就是以蛊虫引导亡者，将他们平安带入蟲界。
正因他们与蟲相伴的习俗，以及受到外人歪曲的误解，所以蟲溟关内大多都是蟲溟罪民，除了我们这些行商，大多数人都对幽冥关讳莫如深。”
白老板拍了拍身后的麻袋，又看向后面满载的木车。
“蛊虫虽然听起来可怖，但却有许多特殊的功效，例如【长生天】，只要每日在身边喂养玉砂，就能使主人容颜不老，这等好货一旦出售，就会受到贵族和富商们的哄抢。”
白老板面带微笑，“而且，我们商会只要进一步饥饿营销，就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变得卑躬屈膝，我见过两位貌美高贵的女子竟然因此大打出手，丑态百出。”
只是容颜不老，何至于此呢。
雀明听着白渊口中的描述，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凡人的狂热。
“蟲溟的蛊虫种类繁多，功效更是各有所长。只要有欲望的人，就必有所求，所求则必应，所以我们花了大量时间获取了当地人的信任，互助互利，因此要说蟲溟关关主是我们的朋友倒也所言非虚。”
【雀明姐姐，我最近也听闻了一些杀生鬼的消息，据说情况可能比你想的要复杂些。】
【鬿雀，虎年，你说我们去找杀生族的目的是什么？】
不一会儿，灵感连线传来了二人的疑惑。
【还能是什么原因，不是孔雀让我们去的吗？】
“说实话，我受够了。”
雀明突然的发怒让两人大吃一惊，一旁的白渊也是面色一变，轻轻一夹马往后拉开了距离。
【老东西你发什么疯？】
【去帕弥克斯的时候，我们还有目的，有计划，现在我们在干什么，就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而我对这一切毫无头绪。】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突然的爆发，于是放缓了语气。
【我越来越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换任何一个人都完全可以做到，只要是按照“孔雀”的规划进行不就行了，反正它全知全能，早就知道了我未来要做什么。】
【这……这很不对劲，我怀疑这一切的意义，我怀疑我从去中天开始，包括现在的逃亡……一切都被注定在了一张纸里……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张纸，上面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写着我们刚刚的谈话。】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孔雀】就仅仅只是要她完成一项项指令，她一定有她自己的意义……不，一定是的，除非她只是纯粹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