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最是无情
张正初将道袍一展,下了黄鹤,把手上的谕旨递给了张缘洞。
张缘洞沉着脸面,接过谕旨,看了起来。
“这”
果真如张正初所言,当今圣上还真是‘爱才’。
张缘洞将谕旨揣入怀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陛下的意思,贫道不敢不尊。”
张正初点头微笑,道:
“禅灵小友不用苦恼,龙虎山的噬心大刑还是看得过眼的,教我这孽徒在其中赎罪,着实是够了。”
“讲来贫道也有错在,昔日只看他根骨上佳,悟性超绝,便收入门庭,本想让他着跟在身边,时刻教诲,日后也会改了性子,不想造下这等孽来。”
张缘洞冷哼一声:“老真人可还留心,莫让他带累了你!”
张正初言语一噎,干笑了两声:
“自然不会,我二人师徒情分早已绝了,昔日逐他下山,我便收了他的法,可又不知从哪里学些旁门左道”
言到此处,张正初忽然话锋一转。
“恐怕是世上的蠢人总想让自己聪明一些,这聪明人总想让自己懈怠一些吧,呵呵。”
张缘洞双目幽寒,上前一步。
“这话,什么意思?”
张正初摆了摆手,笑道:
“禅灵小友会错了贫道的意思,我是讲这天资愚钝便勤能补拙,修行精进,也算好了。这聪明的,总想一步千里,难免误入外道,并没他意啊。”
张缘洞越过张正初,来到彭冠南面前。
“老真人这话说的通透。”
“呵呵,那我便你干什么!”
张缘洞忽然掌起风火,在彭冠南中丹田处一击锤下!
彭冠南未曾防备,两眼一白,嘴里嗬嗬的吐出鲜血!
这一下,叫他浑身经脉破碎,行不得真炁,运不了周天。
他两腿一软,仿若被抽去了骨头,精气神三昧暗淡,跪倒在地。
“张缘洞你”
彭冠南又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
张正初大袖一拂,使了个‘袖里乾坤’的招法,将彭冠南的躯体笼到自己身边来。
“你若打死了他,便是抗圣不尊,这其中轻重,你可晓得!”
张正初怒喝出声,连忙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喂入彭冠南嘴中。
“贫道只恨自己终究胆怯,不敢下重手。”
张正初闻言,又要发作,可最后竟然叹息一声。
“你们这些年轻人,血气方刚,全凭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没修成个结果,到底落个人字,还是得守些规矩好!”
张缘洞早已背过身子,冷声说道:
“我可没伤他性命,只是图个稳妥。老真人若是救得尽心,他也还能说话行走。”
张正初单手摸上彭冠南的百会,运行一道真炁,助他护住心脉。
少时,境况渐稳,张正初将彭冠南抱到黄鹤之上。
他回身说道:
“好个天敕真人,我算领教了!”
张缘洞充耳不闻,径向军寨走去。
张正初冷哼一声,跨上黄鹤,转回东南。
黄鹤飞入云海,地上风景隐去。
张正初闭目说道:
“走远了,我那道真炁下足了本钱,你早该醒过来了吧。”
倒在黄鹤上的彭冠南缓缓直起身子。
他看向那个仙风道骨的身影,缓缓开口:
“爹孩儿”
“呵呵,国师大人,贫道可不敢认你这个犯了诛九族大罪的儿子,说不了,半座龙虎山都被你祸害了。”
彭冠南满脸涨红,低声哼道:
“那你何必将我收入龙虎山,又和我相认!把我逐出山下时,你就当我死了,为何又来救我!”
“放肆!”
张正初怒喝一声,彭冠南脸色一白,险些坠下黄鹤。
“终究是个山野祸胎,贫道昔年一念之差”
张正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
“你死倒也罢了,贫道这段孽缘也算一了百了。说不定还能绝了心思,一心修行呢。”
彭冠南面色变得奇怪起来,问道:
“真是那老皇帝的意思?”
“我有胆子假传圣意么!”
“可这是为何?”
张正初冷笑一声,道:
“咱们龙虎山这把刀,还有些用处,你这一趟,也算崭露头角了,朝中自然有人惦记着。”
“是义王?”
“呵。”
彭冠南摇头叹道:
“可恨张缘洞那厮,将我变作了一个无用之人,还有什么话讲呢。”
张正初白眉一抖,骂道:
“蠢材!龙虎山多的是灵丹妙药,还治不好你这么一个废人么!”
彭冠南索性闭目不语。
张正初唆使黄鹤停下,转身一个耳刮子打去!
“咱们这一脉,出过两位天师,现如今却只落个祭酒,你那几个兄弟又没什么大用,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天资聪颖的人,岂能这般作想!”
“若是一心求死,我便将你一把推下去,到了陛下那里,我只说是张缘洞失手将你打死,也治不到我的罪来!”
彭冠南捂着脸,顺着这烂台阶往下走。
“孩儿孩儿知错。”
张正初这才稍缓颜色,黄鹤继续在云海上遨游。
“这下回到了龙虎山,你便给我好好修行!正好,近日山中得来一门酆都法本,由我校检,你可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彭冠南浑身打了一个颤栗。
酆都法。
这法门修炼起来可遭罪啊。
张正初继而说道:
“此回神器更位,江山换主,图谋甚大。我龙虎山牵扯其中,义王殿下特别看重。可那妙岩宫和报国寺在朝中算的上是手眼通天,不可小觑。”
“你若是辅佐得位,从龙有功”
张正初面上浮起一抹奇怪笑容。
“我问你,是大武一十三州好,还是什么狗屁余国一个梅州好?”
彭冠南低着头,并没答话。
张正初自顾自说道:
“嗐,我毕竟老了,凭你这一手敢欺天夺神的胆魄,未免不能作真正的国师!那时候,要敕封什么真君天君不行?保不齐,还能有个天尊之位!比你这半吊子伪神又如何?”
彭冠南闻言惊愕,抬起头颅,看向张正初的背影。
“冠南啊,可别把我的话听得太全喽!”
彭冠南连忙点头:
“爹说的是!”
张正初抚了抚坐下的黄鹤,带着那么一丝造化弄人的语气说道:
“现如今,还是想着怎么把你这个彭字摘掉,换成张字才好。呵呵,那张缘洞空有这么一个姓氏,真是可惜了。”
“若他是龙虎山的嫡传,凭你,凭咱们那伙忙着搞房中御女,烧丹炼汞的不肖儿孙?都不够给人家提鞋的!”
彭冠南微不可察的叹出一口气。
最是绝情帝王家。
最是无情道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