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阅经
大军稍作休整之后，便入了庆元府。
没有百姓夹道欢迎。
城内只有残垣断壁。
莫说是人，鸡也见不得一只。
苏承津步入那座未曾建好的皇宫之内，命手下砸开了宫中的内库。
好在，金银布匹之类未曾焚烧。
这次出征废了国库中的三成钱粮，有此补充也算好了。
苏承津命手下搜刮城中财物，分令作处。
事后，他便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听着身边参议报告此战得失。
“黄金三十万零三千两，白银六百七十万两，布帛两百四十二万匹”
“梅州贫瘠，能做到如此，赵全忠还真有手段啊。”
“大概还有陵州四县的钱粮充入。”
“那四县就由陵州刺史去管吧，战损呢？”
“死伤士卒八千，民夫两万余。甲胄，箭矢一应军械，库中还剩六成。”
“确实是大胜。”
“不过将军，那天降力士已然不见，不知损失几何，但符甲士卒，原有五千之众，如今损却八百零六员，陛下不会”
苏承津沉吟一阵，道：
“这也不算太多吧。”
苏承津站起身子，说道：
“将缴获钱粮折去三成，我书信一封于义王殿下说明。”
参议俯首退下。
苏承津忽然问道：
“这回得亏禅灵真人，他现在处于何方？”
“额说是去了城中的宫观看看。”
张缘洞站在一处道观的山门处，看着牌楼上的挂着的镶金大匾。
“敕建福华宫。”
张缘洞步入其中，走过山门，正要进入灵官殿。
忽而看见，那殿宇左下帷幔之中缩着一只脚。
张缘洞上前掀开帘子。
是个小道童。
道童安然的躺在角落上，嘴中留下一道涎来，睡得很安详。
张缘洞拍了拍他的头。
“童儿，童儿。”
道童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眼角，抬头看向张缘洞。
“唔”
“快些起来。”
张缘洞一把拉起道童，拍干净他衣服上的灰尘，说道：
“怎么在这里睡觉。”
道童还没反应过来，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打了个哈欠。
待得回过神时，他才仔细的打量着张缘洞。
“额这位师兄，我不认识你，师父走前叫我不要搭理不认识的人。”
张缘洞笑了笑，但也明白了大概，抚着道童的头，说道：
“咱们是同道，不要怕，这观里的道众都走了？”
“谁说都走了，还有我呢！”
小道童嘟着嘴巴，很是气愤的说道：
“昨夜师父叫我守观，他和师兄们都被当官的老爷请去吃好的了，偏偏不带着我！”
“你师父是这么和你说的？”
“嗯。不过师父说了叫我藏好，回来时找不到我，便给我买豆沙馍馍吃。哎呀，被你找到了，我得换个地方藏好！”
说罢，小道童火急火燎的又钻入另一道帘子里。
张缘洞默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上去揭开帘子，说道：
“你的造化也算大，这样还没被那些贼人发现。”
道童很是恼火再次被张缘洞坏了好事，但眼睛一转，说道：
“咱们这里没有贼人，都是好人，你不要说我师父的坏话。若是我藏得深了，师父找不到我，着急怎么办？”
张缘洞心里越发堵得慌，几欲开口，却都堆积在舌尖，化作一道叹息。
小道童挠了挠脑袋，神色忽然机警起来。
“你到咱们观里来干啥？”
“我我代你师父来看你。”
小道童老神在在的围着张缘洞看了一圈，瞧见他腰间别着的青龙剑。
“哇~”
小道童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摸。
张缘洞把剑一抬，说道：
“这不是玩的东西。”
小道童嘴巴一撇，哼道：
“不给玩我就不玩！你就是再给我玩，我也不稀罕啦！”
张缘洞伸出手，想去摸道童的小脑袋，却被他转头一躲。
“我这也不是玩的东西！”
张缘洞摇了摇头，说道：
“童儿，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叫我岳亭，姓嘛，随师父姓，姓莫哦。”
“哦，是岳亭啊，你们的经楼在哪里？”
莫岳亭退后一步，说道：
“你想干什么？”
“贫道有些困惑，想借经书解解心中疑虑。”
莫岳亭嬉笑了两声，想到：这个人白活这么大，我这个年岁都能背诵许多经典了。
但还是拉着张缘洞像殿后走去。
“咱们道观里的藏书可是很多啊，我感觉一辈子都看不完，喏，就在前面，你自己去吧，我还要等师父呢。”
一大一小走过排廊，来到一处阁楼。
张缘洞向莫岳亭打了个稽首，步入经楼之内。
莫岳亭蹦蹦跳跳跑回灵官殿，看向观外一层层起伏的阶梯。
“天都亮了，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啊，要不我去山门等他吧，大不了不吃豆沙馍馍了。”
张缘洞端坐万卷经书之中，取了一本《太上感应篇》轻轻诵读。
这本经书，或者说这万卷经书，他虽算不上倒背如流，也算烂熟于心。
但每遇心中不平之事，心中默念已是不成，还许静静翻读才好。
“太上曰：福祸无门，为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
“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从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念到此处，张缘洞再也读不下去，把经书一合，喃喃说道：
“善也，恶也，神也，仙也”
刘天君忽而生感，于心中叩问：
“真人，莫不是心生他意？”
张缘洞未曾回答，而是反问道：
“修道者，是否如同那佃户，究其一辈子，都在与天地交租，如此长生久视，死后荣登天曹也是个长工？”
刘天君也没有回答，而是说道：
“真人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只需走下去，日后必然功果不小。”
张缘洞自顾自喃喃道：
“若我那一日，未曾请神雷诛灭旱魃，天帝也不会折去我的功德，如此这般，是否依书上所言，证得地仙了？”
刘天君忽然高声喝道：
“真人，切莫如此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