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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徐愁眠一战青阳锦 苏高宗迎娶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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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棂城前,诡廷司长卿徐杞率着五千陆军和五千水军,浩浩荡荡,半走陆路,半走海路,开往峋天郡的东边,夷方港。

    当那一万人马踏在夷方港前时,恰有一只挂着蓝帆的小渔船飘荡向北,然后,在朦胧的海雾中,他们隐约能看到一个黑影飞了出来。然后,那帆渔船便不见了踪影。

    徐杞咽了口口水。他们的身后,就是外务司派出的又一批使节,乘着五十艘宝船,携着无数的金银礼品。一个月来,早已静候在了夷方港,却始终无法再向前。

    “驻营!”徐杞下令。众兵士立即响应,扎起了军帐,森立在了夷方港的海岸。出使极天的日子由春天捱到了夏季。海上的风浪越来越大。

    呼啸的海风吹过徐杞许久未理的头发。他看着北冥岸旁的峋天郡冰栾山。他知道,青阳锦就在山上的某一个角落中,静静地盯着他们。

    徐杞守在了夷方港,而卫尉寺也派出了人去开前往暨陵城的路。似乎是一切顺意。

    而凤棂城曦云宫中,元清宫的四壁都被打扮成了红色,贴上了显眼的“囍”字。苏佐早已遣散了宫中所有的妃嫔。殷弘站在殿前,高喊着:“皇后到!”

    群臣的簇拥下,这场全国瞩目的隆重婚礼的新娘、晟高宗将来的皇后李淮,正穿着华美的婚衣,踏着元清宫的三十九级石阶,缓缓走到了元清宫门前。

    二十岁的皇帝苏佐也站在那里,牵起李淮的手,走进了殿中。群臣还在殿前的广场上,有的小声打着趣,向里观望着。

    殷弘半转过身,没有正面朝向殿内,悄悄比了个手势,示意殿下群臣肃静些。然后又呼道:“拜——堂——

    “一拜天地!”

    殿下一些同样二十岁出头的功名少年又交谈起来。殿门还敞着,高宗苏佐在殿中听着臣民的呼喊,只看了看皇后李淮,笑了笑,又听殷公公喊道:

    “合卺!”

    曦云宫中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而这一天,丞相贺祯没有到。他还是在外务司中看着书,打点着工作。

    曦云宫中放起了炮仗,宫廷中的乐队也进了宫,吹着笙箫,鸣钟击磐,歌舞升平。越来越多的庶民百姓也围着曦云宫,围了个水泄不通,让夏日又热烈了几分。

    夷方港上,那只黑鸦逮着徐杞麾下兵士懈怠时,踏浪而来。这是第三次了。

    徐杞最先警觉过来,惊呼一声:“列阵!守港!”众兵士醒顿来,却看到那个锽的杀神已经冲到营中,那个诡廷司长卿正举着剑——他那把夜眠剑的剑锋正抵在青阳锦的裂玹剑的剑刃上,一瞬间剑锋鸣响火花四溅。

    徐杞的面色狰狞起来,虎口生疼。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青阳锦散乱的黑发掩盖下——徐杞甚至能看到他平静的笑面。

    “杀!”徐杞怒吼一声,唤醒了四周惊愕的晟兵,也竭力驱散着自己内心对于青阳锦的恐惧。

    有兵士随即吼了一声,带头扑上前去,青阳锦一撤剑一退身,看着涌来的人马,手腕一转,剑横在身前。

    一把剑划过了青阳锦颊侧的发丝,而那把裂玹剑上,却已沾满了几十个人的殷红血迹。

    凤棂城的皇宫中,高宗苏佐将自己和李淮的一缕发尖系成了结,放进了一个纱袋中。元清宫的门缓缓闭上,殿门内,李淮才转过身来,隔着一宫墙,看着凤棂城中熙熙攘攘。

    曦云宫中早欢闹一片。凤棂城中的五陵才子都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天姿绝色的皇后作着诗赋。一座座瓦子中的说书人讲着信口编来的故事,周围围满了听热闹的布衣百姓。

    可十八岁的李淮看着这茫茫的一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一尊木偶。

    夷方港,北海旁。青阳锦杂乱的黑发上带着点滴的腥红——有自己的血,但更多的是晟人的血。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痴狂于鲜血的疯子。徐杞的身旁没剩下几个兵士了,而他自己的腰间也深深印出了一道血痕,不断往外冒着血泡。

    剩下的兵士仍随着兵戈交响,一波波地迎上去。就像一旁一点点侵蚀着石岸的海水

    可他们甚至来不及挥出那一刀,就被青阳锦的裂玹剑抹了脖子。

    只有徐杞才能勉强与青阳锦抗衡着,但他的手臂却渐渐泄了力——因为他觉得,青阳锦始终没有使出全力。

    辗转腾挪下,徐杞已经失去了挥剑的力量,只是极力躲避着青阳锦从未间断过的攻势。青阳锦的剑影每次都将要劈到他,但每次都以毫厘之差滑了过去。

    渐渐,徐杞已力竭神危,汗水和尘沙、血迹混在了一起,流淌而下。他仍在寻找着青阳锦毫秒间露出的破绽,然后,他刺出了一剑,青阳锦撤身一退,竟随即转身飞去。

    一时间,徐杞镇静下来,舒缓着手臂,正奇怪青阳锦为何在将要取胜之时放弃,再环顾四周,却只见夷方港上横尸千万,没有任何生息。

    看来,暨陵城出事了。

    海浪拍打着岸边,风仍嘶哑地在狂啸。远处,五十多艘宝船静静的靠在岸边。

    没有青阳锦的身影,也没有声音。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六百七十三名晟兵的生命悄然流逝。

    元清宫中,有人在喊:“礼——成——”渺远无际。

    外务司,贺祯派人拽回了正在巷子中饮酒划拳的小司吏常三。常三挤出几丝笑,听着贺祯发布着命令:“你进过广黎宫,对那边熟络些。你带几个人,将怀阳公主送到旋翎。记得跟她说一声,不用向圣上通告了,就说是我安排的——免得打搅圣上的兴致。”

    常三愣了一下,抑制着不满,“是”了一声,便转身去了曦云宫中的公主寝宫,朝阳宫。

    一路道是贺丞相的差使,殿前的侍卫便放了行。朝阳宫中怀阳公主听过口信,怔在原地,许久也未能平复——无论是她的父亲苏徽还是哥哥苏佐,都从未向他提过远嫁承烽的事。这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就像是三月晴日里突然的一响惊雷,不偏不倚地打中了她。

    为什么要是她怀阳?这件事,就连贺祯也没有想过——他只是在那一刻,挑了一个宫中最平常乖巧、最不会反驳的小女孩,就这样送到了岭南。

    常三也有些怔——他看着怀阳公主那张精致又稚嫩的脸上变化过的震惊、愕然、哀伤与绝望。年轻的小司吏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他也不知道贺祯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贺祯还要再干什么

    “我再去见一见陛下”怀阳抽噎着,发出了最后的恳求。

    常三不知如何回答,但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贺祯的眼神时,他竟不经思索地说道:“殿下恕罪,贺大人不准,道是不要扰了陛下的”

    常三的话没有说完,却顿住了。空气仿佛凝结了几秒,直到怀阳公主叹了口气,一句话随着一滴泪落到了地上:

    “走吧。”

    凤棂城的人潮之中,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从人流之中驰过,从初阳门启程,穿过了南城门,穿过了莽原密林。朝阳宫、曦云宫的影,在怀阳的眼里逐渐模糊,不知是泪的遮掩;还是印象的消逝;或是对一切希望与美好的泯灭。

    这一天,凤棂城中,两个如水年华的女子成了家。一个从人间走向云端;一个从人间落入尘埃。

    但她们,都是傀儡,都是弄权的工具。

    晟北。

    峋天驻军向北冰原上的锽人残部的边疆聚落蜂拥而去。身后的林间中赫然一条平坦的路径,源源不断地输着兵力,营造着浩大的声势。

    暨陵迟钰宫中。锽朝皇族嫡系,如今锽人残部的统领刘霍躺在病榻上,接收着一封封由前线大将军孙源发来的战报。

    北疆经济落后,锽朝残部中人手又不足,这十几年间,只有暨陵城建起了城墙,其余的城池,只像部落一样坐落在四周。

    从窗棂中,刘霍能一眼看到外面的天。由白日的蓝,变成了黄昏的橙。

    翌日,晟的车骑将军到了。孙源之兵虽勇武非凡,但还是被无止境汹涌而来的晟军蚕食着,节节败退。

    而孙源也敏锐地发觉到:晟人总是不使全力,打一波便退一波,像是最终的目标,不在暨陵。但他还是不敢懈怠,毕竟身后的一座座城池是没有守备的城墙的。

    现在,孙源是木制的城墙;五天后,青阳锦是坚不可摧的铁城墙。

    北冥。夷方港。徐杞已经携兵去彻查过冰栾山了,上面已没有了青阳锦的影子。

    徐杞走到身后的宝船前,仰头望着天际,又后首看了看山林,登上了最前面的一艘船,站在甲板上,眼神炯然向前,毅然道:

    “启程!”

    现在,轮到北疆的车骑将军陈昀来拖住青阳锦了。

    见青阳锦来了,他们便退兵;青阳锦一撤,他们便起战攻打。孙源一人自然无法抵挡晟北大军,而青阳锦杀不尽无数的兵士,始终无法脱身。

    再十天后,晟锽两方的将士们精力将达到了极限。东北,出使的船队也到了宗山的港口。一封信传到陈昀帐中,那车骑将军一笑,下令撤军。

    青阳锦见势,再赴往北冥,却只见船队驶过留下的水波。他没说什么,只提剑又回了淞绛酆山,看着陈昀的晟北军撤离时的辙印。

    淞绛城外,某座山上若隐若现的笛声又响起来。

    暨陵城迟钰宫,一个简略的寝宫中,孙源盔上带血,跪在殿上,面朝着病榻上的刘霍,道:“他来了。”

    刘霍沉吟许久,只说道:

    “到祭天的时候了”

    身旁的一个侍卫应了一声,退下了殿,找人去安排了。孙源亦一行礼,下了殿。他的靴一步步地踏在迟钰宫的石板路上,步点好似一声声战鼓,孙源叹着——“一个青阳锦,我大锽要用他三百年矣”

    这狼居胥的天,也经不起为一人而祭千万遍

    宗山的建交已到了结尾。而外务司中,从旋翎城刚回到凤棂的常三却慌张敲开了贺祯书房的门。

    “大人。怀阳公主殿下绝食了!承烽的皇子殿下定要请您去一趟!”

    贺祯闻言,度了度局势,便道:“走。”

    常三“是”道,便去备马车了。当日,又一架马车从凤棂城门下匆匆驶过,一路往南。

    又近一个月后,秋色笼罩着旋翎的广黎宫。广黎宫宜华宫中,承烽三皇子单弥正满面愁容,同怀阳公主对坐,捧着一碗杂拌着各种名贵水果的西米饭,端在怀阳面前。

    有侍卫来报,说薛平薛大人来了。单弥当即站了起来,将饭轻轻放在了怀阳身前的矮凳上,迎到了宜华宫门口。

    贺祯跟在单弥身后,听那承烽的三皇子絮絮叨叨地诉着苦。

    贺祯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怀阳还是无法接受如此的落差。她还是认为是苏佐——或是苏徽的安排,虽然她知道这是为了两国间建交的大计,但她还是无法接受晟的皇室对她的抛弃。她如何能不去想那座凤棂城呢?

    怀阳才十七岁啊。

    贺祯送来了一碗中原的杂粮饭,怀阳狼吞虎咽吃了下去。随后转头看到单弥,道:“吾晟之陛下知外臣要来贵都,故命外臣捎了些话来,而涉及国事,外臣望殿下回避稍候,不知殿下可否?”

    单弥见怀阳眉目舒缓了些,脸上也有了血色,于是又忧心看了一眼怀阳,便带着侍卫退出了宜华宫。

    “贺丞相”怀阳在异乡看到故人,于是只轻唤了一声,像是倾诉;像是静静抚慰着自己的内心。

    “臣薛平,芊淀郡曹掾使。”贺祯不着声色地叹了一声,却只冷冷说道。

    怀阳没有追问贺祯所说的“陛下托他捎来的话”是什么,又问道:“陛下为什么要送我来”

    “为两国建交大事,这定是利在千秋的,只是委屈殿下了。昭君出塞文成入藏,都是如此,都是留名千古的。宿人篱下、寄身天下的,谁人不是如此呢?为国而已,殿下若是思旧都了,或是在旋翎不顺意了,全可以派人去找外臣。”

    待贺祯说完,怀阳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抽了抽泪,又轻声说道:“我是说,为何要是我”

    一时间,贺祯竟也有些哑口。顿了片刻,他又说道:“天下千万游子,殿下说,为什么要是他们漂泊四方呢?皆是三秋雁影不过一归。他们何尝不想过一过殿下的生活呢?”

    贺祯停了几秒,见怀阳没有再说什么,于是接着道:“这是臣的安排,殿下若是实在不愿。臣,死罪。”

    怀阳摇了摇头:“你做的对。”

    “将日若是开战,殿下就是救国之人。臣以丞相之名,代大晟千万百姓,谢过殿下。”贺祯行了一礼,又听怀阳细声说道:“可还有晟食?”

    “自然。”贺祯笑了笑,开了宜华宫门招呼侍仆又端来了些中原的饭食,储在了广黎宫的膳食房中。

    单弥进了殿,两步跑到怀阳面前,切切问询着情况,又回赠给贺祯了些南越的佳肴粮品,带回晟国。

    贺祯嘴角一扬,像一个完全的掌局者一样笑了笑,拱手退出殿去。

    秋意正凉,一股寒风吹过贺祯的衣袖。枯叶飘进了凤棂城外的晟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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