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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策出使故臣弼今主 见令牌新卫唤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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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臾火急火燎,到了醉吟巷,巷中府外的人稀少了很多,洛寒府内仍欢闹着。陈臾长呼了口气,令四个侍卫守在了府门口,自己带了另外几人进了洛府。

    婚宴刚结束,洛寒正伴着杨酥儿在府中闲游。洛府有个不大的后花园,里面随意地长出了几株迎春花,院中有一泓石砌鱼池,池中安闲地潜着几条鲤。

    洛寒和杨酥儿又转过一个弯,却正撞见了盔甲还未卸的陈臾。

    二位新人刚要嗔怪陈臾为什么没到,却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侍卫。

    “空澧要出手了。”陈臾没来得及道喜,先是说道,“你赶紧回正房,我让他们守着。”

    “空澧是何人啊?”杨酥儿回想着这个名字,抬头看向身旁的洛寒,却看到了他满面的严峻愁容。

    “多谢。”洛寒刚要拉着杨酥儿转身去正房,又忽地反了回来,看着陈臾,“那你”

    “无妨。他的目标是你。”陈臾推着身后的侍卫,喊,“杵着干什么呢,快送他们回去!”

    “是!”侍卫赶忙上前,护送二人回了正房。

    陈臾又回了洛府大门,守在了这里,看着宾客一个个地出了宅子——最后是杨青浦杨大人。

    “哎,陈臾?!”杨青浦看到了陈臾,迎了过来。

    “见过大人。”陈臾一直睁着眼睛在巡察四周,心力交瘁,见杨青浦走了过来,还是行礼道。

    “一个月不见,壮实了不少啊!”杨青浦寒暄着。

    “大人还是意气风发。”陈臾自然地接过话。

    “哎,倾之,刚才怎么没看到你啊?”寒暄过后,杨青浦责问道。

    “宫中有守卫之事,自然离不开身,方才我已经见过洛寒二人了。”

    杨青浦“哦”了一声,指了指门口的侍卫:“这”

    陈臾笑了笑,道:“毕竟是个武人,做不了什么事,只好来完善一下这里的守备工作。”他没有向杨青浦说血书和空澧之事。

    杨青浦一介商贾之人,自然看出了些端倪,但没再多问,只好摇摇头,酒醉未醒地笑了几笑:“好小子!以后明屺和酥儿还要靠你照应着呢!时候已晚,那我先回去了。多加保重。”

    陈臾行礼,送杨青浦出了醉吟巷。回到府前,一直回味着杨青浦那句随口般说出的话

    陈倾之在洛府中辗转来往,却始终不见空澧手下贼人的身影,只听得房中不时传来洛明屺温柔的话语和杨酥儿轻灵的笑声。

    他连巡了几个时辰,彻夜无眠。

    而也因守兵的存在,醉吟巷中,安排下的那一路空澧手下的兵下了撤退的口令。

    回到宁成巷,屋内的空澧长叹:“当初不应叫徐杞来的,谁也没有算到杀陈衍轩的不是他”

    姜幌、吕三清以及那些空澧私兵都挤在屋子中,待空澧品过了新采来的茶,方听那翰林学士说道:“我能不能保证,你们之间没有人会向徐杞报信——哼,就像那诡廷司一样。”

    “能!”那些私兵铿锵道。

    空澧又冷笑,将空的茶盏砰地摔到了桌面上:“如何保证?!”

    众人又不再言语了。

    空澧站了起来,转身去了一旁的柜子前,从中拿出了一张白纸,上面已整齐地写着他所要说的:

    我暂且认为是徐杞暗中偷听,而非你们告密。

    即日起,赵迩率人到醉吟巷中暗中探风,其余人各自回家,待宫中侍卫撤去,以三声猫叫为信,趁夜色立即回到此地,准备按原计划行动。

    切记不可暴露行踪。切记,切记,切记!

    我们不能再等了,洛寒若再升,便无人能奈他如何了。

    空澧放下了纸,咳了两声,姜幌立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其余人看了看姜幌,也学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空澧忽一边叹了口气,喊了句“行动取消。”,又一边拿起了另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这是说给徐杞听的。

    姜幌又心领神会,喊道:“是!”

    吕三清和私兵们慢了半拍:“是!大人。”

    空澧点头,挥了挥手,遣吕三清和私兵回了各家。

    过了夜半,各家了安静了下来,包括洛府的正房。陈臾振了振精神,站在门口,好似那秦叔宝。

    将近鸡鸣时,陈臾仍不见任何的动静,于是与侍卫们交代几句,自己先行往了曦云宫。

    而城东,街侧,外务司衙门中书房的灯还点着。子时过后,灯灭了,一个时辰后,灯又亮了起来。又一个多时辰过后,温煦的冬阳挂在了橙黄色的天空中,有宫里来的差役敲着外务司的大门。

    顷刻,一个整齐地戴着官帽穿着官服的、到了而立之年的男子打开了大门,随着差役走向了曦云宫。

    “贺卿。”苏彻刚洗漱完,正晨读着,见有人候在了元清宫前,于是唤道。

    “臣在。”宫外有人应道。

    “进来吧。”苏彻放下书卷,召。

    “是。”外务司主事贺祯又回道,走了进来。

    一身简装的苏彻看了看官服始终在身的贺祯,半玩笑般说道:“贺卿真是辛劳,如此得早啊!”

    贺祯跪拜:“陛下劳苦功高,臣不敢。”

    苏彻笑了笑,扶他起来,又挥了挥手让殿中的内侍都出去了,只留苏彻和贺祯二人在内,说起了正题:“这国已立了七年矣,终不得与蛮地各国与北方极天结交为盟,可如何是好啊?”

    贺祯一听,又跪了下来:“臣知罪,臣回去即安排。”

    “哎,孤不是来降罪的。”苏彻又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刚刚建国之时,确实当更注重国内民生,七年过后,寡人估量着时候差不多到了,不过来提醒你一声罢了。”

    贺祯行礼:“多谢陛下。”

    “不必胆寒,这是晟,不是锽。况且,你在锽时不曾为官,不曾与孤为敌。既然贺卿选择了孤这一方,孤当以善相待,不是吗?”苏彻看着贺祯,又笑了笑,“卿回去吧,近日将此事安排下就好了。办事之余,卿要注意休息,莫损了身子。”

    贺祯又道:“多谢陛下。臣告退。”

    苏彻点点头。

    贺祯才走,太祖苏彻正要换上朝的龙袍,却听殿外又有内侍太监喊道:“陛下,御前侍卫陈臾陈倾之求见。”

    苏彻停了手中的动作,回:“哦?请他稍候片刻。”太祖皱了皱眉,暗道:“都这么早?”

    待他换好了朝袍,才召陈臾进了元清宫。却见陈臾精神有些萎靡,想必是昨夜为防空澧耗费了许多心力。

    陈臾行过礼,却听太祖苏彻先开了口:“陈侍卫,孤还刚想找你呢。”

    陈臾一愣:“不知,陛下找臣何事?”

    苏彻看了看眼前的后生,眼里满是过去的自己:“你想听?”

    陈臾点了点头。

    苏彻和蔼地看着武状元陈臾:“孤想待你足够成熟,能服众后,提拔你为车骑将军,然后是骠骑,是大将军。近几年的晟,可少有你这般英武之才啊!”苏彻声音昂扬起来,似乎回到了少年时的沙场。

    “谢陛下提拔,倾之定不忘圣恩。”陈臾单膝跪地,行了兵中礼仪。

    “好了,陈侍卫来访,何事啊?”

    “陛下,臣一是来为昨夜之事道谢;二是向陛下请求再多借那些卫兵几日。”

    “好说!”苏彻当即应了下来,“还有别的事吗?”

    与太祖苏彻身高已齐平的少年陈臾不禁抬眼与圣上对视了半秒,又迅速低下了头,声音很轻,道:“陛下方才说既然贺主事选择了陛下这一方,陛下当以善相待,那臣斗胆问陛下,大将军俞唤,如何去算呢?”

    他的腰间还戴着那块被擦过无数遍的诡廷司令牌

    苏彻面色一变,身子颤了一下,长叹道:“倾之,你还年轻,初入官场,不懂这些。孤好歹,也是个一国之君,孤已经向世人承认了自己的恶事和过错,你就不该再追究了。这件事,就算翻篇了。”苏彻的声音语气平稳,但轻和中也透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威严,像是在抚着陈臾,也像是在刺着陈臾。

    万人之上的太祖苏彻,又忽然将双手拍在了陈臾的双肩上,语气忽凌厉了几分:“记住,军权,是职责,也是陷阱,是灾祸。孤可以让你持,但一定要持好!”

    “是陛下。”陈臾又跪,这次是标准的双膝跪拜、俯首叩地的面君之礼。

    苏彻又叹了一声,扶他起来了:

    “七日之后,还那些侍卫兵回曦云宫。”

    “是。”

    “大点儿声。”苏彻忽然说了一句,就像是在校军场操练,而非在元清宫中。

    “是!”陈臾昂然道,随后便辞了元清宫,长呼口气,回了初阳门。

    醉吟巷洛府正房之中。洛寒和杨酥儿躺在床上,脸贴着脸,杨酥儿突然问:“大学士,你想好将来要干什么了吗?”

    洛寒看着她,笑了一笑,有此时的幸福,也有回忆的痛楚——他想起了淞绛的那个小学塾中——从锽,到晟;从一本圣贤书,到文渊阁的无数典籍;从边陲的穷书生,到如今的大学士。他还是那样的回答:

    “拜相。为国、为黎民,开一个盛世。”

    “你呢?”他的双眸中映着她空澈的眼瞳,又问道。

    酥儿嘻嘻笑了笑:“当然是看着你拜相啦。”

    七天之后,洛府依旧太平,陈臾按承诺到曦云宫归还借来的守军。而醉吟巷中,那个叫赵迩的私兵带着面具,与手底下的兵吩咐两句,独自去了宁成巷,告知了空澧,又四散到了各私兵家,喵喵叫了三声。

    那天夜中,一支私兵小队鬼鬼祟祟地走在了宁成巷中。

    夜禁时分,君舆大街上也再没有别人。吕三清领了十个人,拐进了叔夜巷;赵迩和空澧门下一个会武功的门客领着的另十个人又继续走着,直到醉吟巷,才拐了进去。再有几个人跑到了远离翰林院、远离宁成巷的城西南角,点了把火,把巡夜的金吾卫都引了过去。

    醉吟巷的那一路人就隐藏在了夜色中,小半的人四散到了洛府四周,盯着可能出现的徐杞,其余的人都候在门口。等叔夜巷那边起了喧嚣,这边的人便齐力硬推开了洛府的大门。

    空澧的计划简单粗暴,把金吾卫、陈臾和徐杞都牵制住后,洛寒这边就没有能打的了——人数压制而已。

    正房之中,洛寒和杨酥儿正睡着。洛寒睡得轻,听府中有人闹着,于是轻轻撇开了杨酥儿的胳膊,出门来看,却见一群不知来处的人正与府上稀数的几个雇来的侍卫仆从交战着。叔夜巷离的不远,也吵着。再顾向城西南,又见那里的上空闪着火光。

    热闹的上元灯节没过多久,京都便起了一通乱子。

    元清宫中太祖苏彻惊起,出殿观望;外务司中主事贺祯挑灯夜读,却坐而不管。

    “洛寒!捉拿洛寒!”赵迩见过洛寒画像,见洛明屺出了门,便举刀喊着。私兵们有几个正与洛府侍卫对峙,大多都涌向了洛寒,争着要拿他人头去请功。

    洛寒见状,赶忙要躲回正房,却正撞上要出门观瞧的杨酥儿。洛寒一惊,又慌乱将杨酥儿推回了屋内,趁乱把门一关,自己则转身跑向了后花园,将众兵都引了过去。

    杨酥儿自然不依,又推开房门,要去找洛寒,却只见满院狼藉,地上全是血,她不知道洛寒去了哪个方向,只得站在门口,四处顾着。

    一切发生地那么突然,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官场上的钩心斗角,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醉吟巷洛府后花园中,不会任何武艺的书生洛寒只围着小鱼池,勉强与最先追来的两个兵周旋,而当又赶来几个追兵后,洛寒却只得一撤再撤,最终还是被堵在了墙边。

    洛寒大声呼救,可府门已经被同样带着黑色面具的一群私兵占领了。杨酥儿躲回了正房,听着夫君的一声声喊叫,竭力掩着哭泣声。

    小后花园中的私兵蜂拥上来,洛寒迎着刀尖,本能地闭上眼,涌上心头的却是愤慨——他不曾感到恐惧和后悔,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迎春花散落一地,鱼池的壁上被砸出了凹陷,有水流往外汩汩淌着。刀一点点向前,似乎一切都按空澧的计划进行着。

    但他算漏的唯一一点,还是那个叫陈臾的御前侍卫。他没有想到,陈臾那么快就解决了叔夜巷吕三清那批人,然后,出现在了洛寒与那一群持刀私兵中间,挥着已经沾满血的刀劈砍着身前的私兵。

    陈臾辗转腾挪,轻松解决了那些杂军。洛寒跟着他,从满目疮痍的庭院中走了过去,回了内院。

    众侍卫都躺在院中,有死有伤,已不见了私兵的影。二人再转头往正房一看,不见往日整洁端庄的门楣——那间正房大敞着门窗,屋内地板上滴着几点血,早没了杨酥儿的踪影。

    洛寒大叫不好,当即拉着陈臾,赶往翰林学士空澧的府邸——洛寒做过翰林编修,他知道,这个时候,空澧已经回了处道巷的空府。

    还未待洛寒敲门,陈臾已上前,一脚踹开了府门,昂首走了进去,口中还喊叫着空澧的名字。

    空澧已穿了一身寝衣,听到叫声,走了出来,见是文渊阁大学士洛寒和与御前侍卫陈臾,自得一笑,行了一礼,问:“二位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洛寒压抑着怒火,还是行了礼,道:“大人辛勤,若是无事,明屺自然不会劳烦大人,只是想必今夜出在明屺身上一事,大人应当知道几分吧”

    洛寒语未毕,陈臾忽举起带血的刀,又喊道:“跟他废什么话!赶紧交人!”

    空澧又笑了笑,上前端详着陈臾:“陈侍卫果然英武。我看城西的火也快要灭了,金吾卫也要来收尸了吧。莫急莫急,既然来了,二位若不嫌弃,不妨进屋,与我空沅芷饮两盏茶可好?”

    陈臾又吐了句粗话,又要两步上前挥刀,却被洛寒赶忙拦下了。

    洛寒冲着空澧再行一礼,又贴耳对陈臾说:“你去周围再搜一搜,这里我来。”

    陈臾转头看了一眼洛寒,点了点头,又瞪了一眼空澧,转身出了空府。

    院中,洛寒尽力稳着心态,道句:“那就多谢大人了。”便进了房。空澧走在前,洛寒也不顾什么礼数,只环顾着四周的一切,寻找着杨酥儿的痕迹。

    空澧始终扬着嘴角,走到一旁,泡着茶。屋内氤氲着淡雅的茶香,洛寒却是心急如焚,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哦对了。”空澧正倒着茶,忽又提起一句,“不知刚进院时洛学士所言之事,是何?陈侍卫为何如此激动呢?”

    洛寒一皱眉,反问:“不知空大人所言‘收尸’,又是何意?”

    空澧“呵”地笑了一声,故作叹道:“城西火势不小,必然有人会遭殃。收尸不过是为了让那些无运之人早些渡了忘川,莫要空留缱绻,让两界之人再添痛苦啊。”

    “大人真是体恤百姓啊。明屺自愧不如。”洛寒又一行礼,扬了扬语气。

    空澧走来,把倒满热茶的茶盏放到了桌上,邀洛寒坐下。

    “夜已深矣,明屺就不再劳烦大人了,小可告辞。”洛寒没有坐,只是再行了告辞礼,转身去了。

    桌上沏给洛寒的茶仍满着。空澧起身,点上了香炉。茶香和薰香在房间里弥散交杂,待 新茶渐凉香火烧尽,香气也渐渐消去。

    宦海偌大,暗藏杀机。

    冬夜,屋内由暖转凉,空澧的视线穿过打开的房门、院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街巷。洛寒早已走远。

    “这场好戏,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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