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荒草录第2章1
“主子，真的要去吗？”距离皇城二十余里的树林里，两个黑衣人第n次问了走在他们面前，挎着小布包的男子。
男子虽然已经十九岁，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听到黑衣人的话，甚至还走的更快了，每一步都重重的踩在地上，颇有一种小孩子撒泼耍赖闹脾气的样子。
“主子……”
“都滚开！”男子挥袖，转过身叉着腰指着他们骂：“上次那几个胆大包天！敢瞒着我去刺杀！都杀了才好！省的殿下带人追过来，我还怕我解释不清楚呢！”
“宫里现在……”
“谁在劝我就把谁的眼珠子扣出来晒干做成串珠送殿下当摆件！”
安静了。
男子“哼”了一声，转身继续赶路，那两个黑衣人也不再跟着他，而是站在原地，片刻后消失不见了。
身边少了烦人的随从，男子心情也好了，赶路也快了，运起功法没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皇城门口，顺利的进了皇城。
他之前花了好大功夫收买了宫里的一个总管，总管答应让他入宫，但目前没有缺职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去打扫偏殿。
他一点都不介意，跟着总管进了宫，一路上一个字都不多说，安安静静的被带去了偏殿。
总管只吩咐他平日不要往出跑，活命技巧是：不要靠近陛下，也不要在陛下面前提及镇安王，不论好话还是坏话都不准。
他点头如捣蒜，看着总管离开，才仔细打量偏殿。
石砖缝隙里有杂草丛生，亭子里，石桌和石凳上落着肉眼可见的厚厚的灰，随便推开一间屋子，能看到家具上也有薄尘，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唔……真的好乱呢。”男子放下自己的布包，叹了口气：“好吧！我可是苦练了几个月的打扫手艺！两天之内定能让这里一尘不染！”
男子说到做到，一刻也不休息的开始打扫偏殿，里里外外边边角角他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汉子们没来得及清洗的，丢在墙角的一堆衣服他都洗干净了。
天气很好，他站在院子里抹了一把汗，看着干净的衣服和利落的院子，露出两排白牙：“哈！果然我是天才！也不难嘛！”
总管偶然路过，总管看到偏殿比皇帝寝宫还干净，总管退回来揉眼睛，总管震惊。
不是你小子用什么把那群汉子的衣服洗这么干净的啊！
新来的就是有干劲。
总管在心里暗自思量着：要不了多久就会厌烦的。
半月后过来探查：偏殿干干净净。
三个月后路过：门环锃亮反光。
一年后想起来这事儿过来瞅一眼：满院不见一株杂草。
一年过后又一年，年年复年年，总管无论什么时候过来看，偏殿永远都干净的叫他两眼发黑的程度，比御书房都有人味儿。
有一次他和男子碰上了，男子正叉着腰欣赏自己细心照料的花，转头看到他，就和他打招呼。
总管问他为什么每天打扫一遍。
男子说因为这是他的工作，而且他喜欢他的工作。
“这是偏殿！”总管强调。
“看，是有人住的。”男子指着屋子里：“还有首饰盒呢。”
总管心里不是滋味儿：“傻孩子，这儿不会有人来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也许这人早就死了。”
男子不说话了。
“你不用每天都打扫一遍的，这是个清净活儿，你甚至碰不上陛下，还能拿俸禄。”总管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先离开了。
总管离开后，男子眨了眨眼睛，又转回头继续呲着牙乐着欣赏自己照料的漂亮花：“才不会死呢，真是的。”
于是男子在偏殿又这样打扫下去，不分春秋冬夏，如此十年。
直至某一日，偏殿外响起来脚步声。
听声音有很多人，男子一惊，本能反应让他迅速躲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说话的声音。
“明明是庆功宴为什么没有你？”
“有我没我都一样。”
“我娘嘞没你不行啊老弟，咱能凯旋都托你的福了！”
“言重，你不要声张。”
“知道了知道了。”楚将军应着，身上还有酒气。
秦淮春在他那边一待就是十年，这十年，楚将军彻底摸清了这家伙：哪里是民间传的什么没感情的木头废花瓶，分明是人贱嘴硬心还软的猛猛杀敌老狐狸。
军中的人很快就跟秦淮春熟了，也不怕他，任凭他怎么刀子嘴都一笑而过，导致秦淮春在他们心中的“坏形象”并没有顺利的建立起来，反而还得了个“耍脾气狐狸”的标签。
——这波属于得不偿失。
楚将军偶尔对秦词有些不满，私下里会吐槽说他阴晴不定。
秦淮春不置可否。
这次他们凯旋，秦词说的是为功臣接风洗尘，却根本没叫上秦淮春，就连班师回朝，楚将军他们都是一大早从正门进入，被百姓一路夹道相迎到达宫里，秦淮春他们却是趁着夜色偷偷回来，在将军府歇息了一晚，这会儿才回到宫中。
等他们收拾好，接风宴已经结束了。
楚将军有些不满秦词的区别对待，才和秦淮春发牢骚。
他和几个手下都不是很满意秦词这样的安排，故都板着脸。
“你这边界十年，估计打开了门，床上落的灰能活埋了你。”楚将军吐槽着。
“没关系，我们手脚勤快，收拾一下的话，殿下今晚可以在干净的房间休息。”子安说着，身边几个禁卫军也附和。
芙蓉也说总能叫殿下休息好。
推开门。
一群人震惊。
芙蓉：？
子安：？
这干净的地板，这漂亮的花圃，这清澈的水池子，这是十年没住人的地方？
“我嘞个豆！”楚将军发出震惊的声音：“看看你这十年没住过的都这么干净，再看看我那宅子！我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
秦淮春站在门口，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精准锁定了一处地方：“出来吧，看到你了。”
“看到啥了？”楚将军憨憨的凑上前去问。
子安也不废话，三两步过去，揪住那人的衣领就把他人揪出来拽到了秦淮春面前：“老实交代，什么人。”
秦淮春看这人瑟瑟发抖的样子，并且自己也没从他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就示意子安不要太凶，俯身把那人从地上拉起来。
那人低着头。
“你是谁。”秦淮春问。
男子正愣愣的盯着秦淮春抓着他手腕的手看：真好看！白白嫩嫩还纤细修长，十年兵戈都还这么嫩吗！要勾引死谁啊！
“说话。”
男子一个激灵回神，头也抬起来了。
这次轮到秦淮春愣了。
和他好像啊。
这个人。
秦淮春看着他：五官和他有相似处，只是轮廓比他更柔和，墨发低低的绑着。
眼睛——眼睛很清澈，如一汪泉水般干净。
男子也愣愣的看着秦淮春——他比很多年前在客栈惊鸿一瞥时还好看的多，眉眼间有了些淡淡的锋利和不怒自威，当然，十年很长，足够一个人长开眉眼。
殿下比之前高了很多，微狭上扬的狐狸一样的眼睛眸色也更深，好像可以从里面看到天河。
这张脸真的很好看，称得上风华绝代，
“你也没说你还有孪生兄弟啊。”楚将军左看看右看看。
“不是。”秦淮春松开男子的手腕：“不是同源。”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人与他没有任何同源的气息，也就是说这人就是单纯和他长得像，不是什么父皇造的孽。
“你是谁。”芙蓉又问了一遍。
男子有些局促，绞着手指：“我……小人是，是替您清扫的宫人。”
“谁叫你来的。”
“是，是……”男子不想把功归到秦词身上，只好实话实说道：“因为其他地方不缺人，只有这里缺。”
这话说出来，男子就已经做好被一巴掌拍死的准备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秦淮春没生气，他问他：“你拿多少俸禄。”
“和其他人一样。”
秦淮春点了点头，又问：“你有名字吗。”
“有。”
“叫什么。”
“唐，唐韵。”
“唐韵。”秦淮春重复了一遍：“辛苦，你若想出宫，我给你钱财，你走便是，不必留在此处耗命。”
唐韵一听这话，急了：“为什么呀？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为什么要赶我走？”
秦淮春：……？
在脑海里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你不走还等什么？等着哪天陛下不高兴杀我的时候你光荣成为我的陪葬品？
“殿下叫你赶紧走，你听殿下的便是，哪里来这么多话。”子安蹙眉说着，不由分说的给唐韵手里塞了一锭金子。
楚将军看的瞪大眼睛：“不是哥们儿你这护卫当的这么肥呢？我这将军当的有什么意思？”
唐韵不高兴的把金子塞还给子安：“不要，我就要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赶我走。”
“啧！你这小娃！怎不听好话劝告！快快离开！”子安急了，指着门叫他赶紧走，这孩子也算尽心尽力，他也不想这孩子被他们连累。
“不要！”
争吵的功夫，秦淮春开口了：“你若想死，留在这里也无妨。”
唐韵不和子安吵了，看向秦淮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