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荒草录第1章4
屠惊月看着秦淮春嘴角逐渐有了淡笑,又扫了一眼他身边的乔负,莫名其妙的开始思考尽残是不是被乔负下蛊了。
“殿下?”
乔负的声音把秦淮春拉回神。
“尝尝糕点。”
“不了。”
乔负不由分说的将一块漂亮的荷花酥放在了秦淮春面前:“多吃东西才对身子好。”
秦淮春无法拒绝,还是咬了一小口。
荷花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放。
“好吃吗?”
秦淮春难得的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旁边的弟子插话:“那当然!三长老很会做这些小东西,平日里我们可是吃不着的!托您的福!”
乔负手一顿:早知道是屠惊月做的,他就应该连盘子带糕点一齐扔外边儿去!
秦淮春眉眼弯弯:“是吗?看不出来,惊月还有这手艺。”
屠惊月修为高,听力也好,他显然听到了秦淮春的话,眼底有了柔软,沾了些许宠溺,动了动唇。
秦淮春听到屠惊月的声音:你喜欢,以后都做给你吃。
其他人都听不到,因为只有屠惊月知道秦淮春不是空花瓶,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现场能听见这细小声音的人不多。
云雾和其他长老都默许了,甚至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吃瓜,剩下只有乔负和子安子晚听到了。
子安和子晚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八卦之意,互相传音。
子晚子晚!我家殿下要开花了!
你才要开花了,叫陛下知道小心你的舌头。
我的意思是,有人看上我家殿下了!子晚子晚,你看这个屠惊月怎么样?怎么样?
不错,至少大皇子殿下喜欢他做的饭。
要是成了,殿下肯定会看在屠惊月的面子上多吃两口饭!
得禀报陛下。
再看看再看看,看我家殿下意下如何。
嗯,也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嗯嗯!
秦淮春笑了笑,瞥了屠惊月一眼,似漫不经心的对旁边的弟子说:“糕点不错,本王从没尝过,等下就叫子安给二两银子俸禄,抓到御膳房做厨子去。”
弟子:“啊啊?”
云雾笑着看了屠惊月一眼,看他没恼,眼底有了赞赏之色。
——这孩子,要是真抓去阿淮身边了,谁知道得多开朗活泼善良,反正肯定不是现在这个阴暗哔就是了。
秦词盯着那盘莲花酥,片刻后又将目光转到了自己眼前的糕点上,接着捏起一小块,尝了一口:确实很好吃,甜而不腻。
屠惊月这人确实手艺不错。
接风宴至半,秦淮春便称困倦,提前离开了,桌上的吃食也仅仅是用了两块儿莲花酥和一杯茶罢了。
乔负以照顾为由跟了出去,屠惊月却因为还有陪着二皇子殿下无法抽身。
秦词看出来屠惊月的心不在焉,给子晚使了眼色。
子晚立刻会意,给子安传音。
不消片刻,子安便对屠惊月说:“殿下身子差,初来此地恐不适宜,属下一身酒气有失礼数,可否请屠长老探看一二?”
屠惊月自然是愿意的:“可以。”
“有劳屠长老。”
屠惊月颔首,向云雾行礼,便离开了宴席。
乔负跟在秦淮春身侧,二人谁都不说话,直到行至一个山头,乔负看着秦淮春席地而坐,才开口:“殿下不是困了吗?”
“你也是轴子?”秦淮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乔负挨着秦淮春坐下,抬头看着月亮。
今夜恰逢每月月亮最圆的时候,山头视野好,月光倾泻而下如朦胧流沙。
“殿下喜欢屠惊月吗?”乔负开门见山的问。
秦淮春:“……为什么要这么问?”
“殿下喜欢吗?。”
“喜欢啊。”秦淮春不明所以。
“那殿下看来不喜欢我。”
“喜欢啊。”秦淮春更加莫名其妙:“屠惊月悟性极高,稍稍点拨便能豁然开朗,这样的天才不多见,本王惜才,自然喜欢,至于你这人,倒是有意思的很——”
乔负才发觉秦淮春说的“喜欢”并不是那个喜欢,他顺着秦淮春的话问:“哪里有意思。”
“比如,从来没人敢就这样自来熟的待在本王身边——你就不怕沾晦气么?”
“殿下为什么要这么说,能认识殿下是我的荣幸。”
“本王身边可不缺你这种伶牙俐齿的。”
“好吧,那我走了。”
见乔负真的起身要离开,秦淮春心里一慌,下意识的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乔负半跪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调笑般的语气:“殿下还有其他事吗?”
眼前人的轮廓被月光描摹了一遍,恍惚间,秦淮春以为眼前这人是什么高不可攀的。
也对——
风把他白衣的衣角吹起,白的没有任何污点。
秦淮春松开手指:他不该将这白衣染上污渍才对。
那种不知名的情绪又漫上了心头,让秦淮春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如同有什么柳絮塞进了胸腔,明明是空的,又觉得堵。
“殿下?”
秦淮春别过头去不说话。
“生气了?”
“……没有。”
“好了好了,开玩笑,我不走。”
秦淮春恼羞成怒的挥手:“谁管你要做什么,本王不想看见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真的生气了?”
“没有!”
乔负笑嘻嘻的又重新挨着秦淮春坐下:“我不走,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陪着殿下。”
这次秦淮春没有赶他了。
“真的,不信的话,我们拉勾,怎么样?”
秦淮春想骂他幼稚,可话到嘴边,看着他朝他伸出手,还是将刺收回去了,他学着乔负的样子,伸出手,学着人影那天跟他拉勾的模样,勾住乔负的小指。
“来~拉勾拉勾……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坏蛋……”乔负低声的说着,轻轻摇着秦淮春的手。
男人含着笑的低低的声音如刀刻木,深深的镌刻进秦淮春最深处的记忆里,这段话在他往后的十余年中成为他的精神支柱,以至于初白需要恳求老树,才把这句话从他记忆中抹除。
“殿下多笑笑吧。”
秦淮春收回手,低着头。
“有什么烦心事吗?”
出乎乔负意料的,秦淮春点了点头。
“好累。”
“嗯?”
“可以给我靠一下吗。”
“当然。”
话刚落音,狐狸的耳尖都扫过了乔负的下颌,痒痒的。
乔负愣了一下,伸手搂住他:“殿下累了的话,安心睡吧。”
肩头的人没有再回话了,不知过了多久,呼吸便均匀了。
看起来真的很累了。
乔负打横抱起他,转身看到了屠惊月。
他就那样站在一棵树的旁边,安静的看着乔负和秦淮春。
乔负扫了一眼怀里的人,再看屠惊月时,眼底有了挑衅之意。
屠惊月却没把这挑衅看在眼里。
乔负抱着秦淮春朝他走过来,越过他。
“乔负。”屠惊月忽的开口,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怕吵醒秦淮春。
“三长老有何贵干。”
“好好对殿下。”
“不劳三长老操心。”
脚步声消失了,屠惊月一个人站在树下,他抬头看着月亮,久到月下山头,亭瞳初现,才离开了此地。
此后一个月,他再也没有主动找过秦淮春,弟子偶尔来报说尽残公子找他,他都以悟道为由不见。
后来秦淮春和秦词离开时,他也没有送行,就连两个月后秦淮春生辰送来邀请,他也没有接。
他的弟子问他为什么不去。
请柬放在案牍上,有淡淡的蓝楹花香气,屠惊月看着那封请柬,半晌,只说:“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心上人意不在我,只敢思念,不敢叨扰。”
“师尊……”弟子还想再劝。
“告知殿下,我欲闭关修道,恕难赴宴,只送去生辰礼。”
“是,师尊。”
屠惊月不知道,他拒绝的这封请柬,是他可以见这轻狂小王爷的最后一面,几百年后物是人非,轻狂年少的小王爷死在了宫里,留下空躯壳和那名字,妖族再无大皇子殿下。
而屠惊月送去的一块玉佩在其他物件儿中显得黯淡失色。
这晚,秦族长赏给秦淮春一处仙岛,那仙岛灵气充裕,如世外桃源,安静宜人。
神族魔族和鬼族送来的礼物皆贵重无比,那些礼物都好好的放起来了,只有乔负亲手送到他手中的一支簪子在秦淮春发间,生辰宴的时候他就戴着那支簪子。
宫中热闹,所有人都在祝大皇子殿下生辰快乐,所有人都不记得,秦词和秦淮春是同一天生辰。
深夜,秦词独自坐在亭子里,子晚站在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盒子——那木盒子漂亮得很:“殿下,生辰快乐。”
远远的吵闹声与这里的寂静形成了窒息的对比。
“是大皇子殿下送来的。”
秦词接过来了盒子,不急不缓的打开:里面是一只精巧的木头做的机械小鸟。
“殿下……”
子晚的话没有说完。
秦词扬手将那机械小鸟扔进了池子里。
子晚后退半步,看着鱼池里溅起水花涟漪泛光。
“本王没有父皇和皇兄。”秦词起身,进了屋里。
可子晚清楚的听到殿下说话时哽咽的声音。
明明从无极宗回来时,大皇子殿下和自家殿下的关系已经缓和。